张管家颔首,“掌门尊座,请恕小仙直言:您对公主,委实是有一些——草率了......”
“草率?”
姜青未将那本圣旨放到一旁,手却依旧没有缩回来。
他想了一会儿,忽又打开那方圣旨,再次逐字逐句的读过去——而当他读到最后的那句“切勿意气用事”一句时,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他那是在想:这回留文国边疆被魔君进犯,导致各处的民心都有所动荡,天帝却在此时宣布这纸婚书,想要借这联姻之事巧妙地稳固四方。天帝此刻能做出这番考量,着实是胸怀宽广,恢廓大度,天帝此举,只叫他感到由衷的叹服。
张管家见怀容掌门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叹息。而当他再说话的时候,面上依旧是没有表情。他说:
“你说,天帝陛下这到底是瞧得起我,还是瞧不起我?你说我这是该高兴呢,还是该装作高兴呢?”
张管家听懂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但虽说听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不解他的这个想法:
“掌门,依小仙看来,矜玉公主的确是这整个仙界的第一美人,且又对您一往情深,如此佳人,世上君子皆求之不得。若是您与公主真的结为眷侣,这婚后必定是和乐融融,举案齐眉,成为世人之所羡,这又有何不好?”
姜青未却陷入沉思。他又问张管家:“张管家,你成婚了吗?”
张管家摇了摇头,“尚未,但是家里人近日里,一直都在给我张罗适龄的姑娘。”
“哦?那你家人都给你找了什么样的姑娘?”
张管家说:“温柔贤淑,孝顺持家——像这样的姑娘,定是我那老父母的首选。”
“那你可还喜欢?”
张管家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他一边说将桌上的文书一本一本的叠起,感叹道:“曾经我也有一个喜欢的姑娘,记得那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而当时那姑娘比我大一点,面貌漂亮得很,人也很和善。我那时还是情窦初开,喜欢她喜欢得发狂,甚至还发誓此生非她不娶。但是最终,她还是因为一句‘门当户对’嫁给了别的人,而且现在人家孩子都能走路了。”
张管家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很是伤感: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慢慢明白了一些——我想来,这喜欢不喜欢,终究只是人的一个想法而已,你愿意就喜欢,你不愿意就不喜欢。这老天可不会管你喜不喜欢的,所以凡是这人生之事,不如意要占个十中之九。但是人若是换一个称心如意的标准,这所有的事情,那不都还好吗?况且,这相爱的两个人若是能走到一起,那是难得中的难得;但若是走不到一起,也是常理。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呢?这世上之人千千万,凡是相识便已是是缘分了,既然都是缘分,那就要珍惜......”
姜青未看向张管家,不免得觉得张管家这两天的话渐渐多起来了。他还是把话题接了回来:
“那就是说,在你看来,你跟天帝陛下都觉得:我对矜玉公主,确实是太过于刻薄了?”
张管家立刻婉转地说道:“小仙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掌门您那样做也是对的,这男女之事,本来就是不能强求的。只不过对于像小仙这样,身份卑微,且又不再年轻的人来说——我对于这种事情,要求已经不再那么高了......”
姜青未思考了一下他的话,觉得他说的乍一听是有道理的,但是当这些道理放到自己这里来的时候,心里又觉得喘不上气。
于是,他就将这圣旨一把丢到了桌子下面,干脆眼不见心为净。
然而,张管家却还是将那圣旨恭恭敬敬地捡了起来,用盒子装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到了书房的架子上。
时间证明,所有烦恼的片刻,最终都会平淡的过去。
这时,书房外面的风铃随风又响了起来,碰撞发出的声音轻灵又绵长,宛如一封寄给清风的情信,胜过这凡俗之中的千千万万的轶闻与琐事。
姜青未因被那纸婚书惹得不快,就连阅起公文来也慢了好多。
张管家仍然在一边侍奉,眼见着他这心烦的模样,又贴心地捧来一壶茶。
他将茶盏递上去,“掌门,喝杯茶润润口。”
姜青未像往常一样优雅地接过递上来的茶水,而在入手的那一刻,他又愣了一愣。
他晃了一晃手中的杯盏,只是凑近鼻端闻了一下,便嫌弃地说道:“这茶我喝不惯,你去帮我换一盏三月采的‘翠生芳’来。”
“好。”张管家应下,恭顺地退了出去。他走在路上,却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其实,在掌门身边久了,张管家多少也有些抱怨。
他早就知道,这怀容掌门应该最是难伺候的主子,无论是饭食,衣裳,桌子上的灰,平日里的用度,大到院子里的假山的朝向,小到树叶上的一个虫......这些,都是他早就挑剔了遍了的。虽然说,经过这么些年的磨合,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习惯,但是,纵然这换茶之事是件小事,他却还是心有余念:
要是自己哪天在某一处不小心惹他不满意了,说不定掌门就要把自己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