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魔界,也对不起仙界。
她对不起她爹,更对不起她自己。所以她活该,这一切她咎由自取。
她也不配当魔界的卧底,更不配好好做个人,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抬眼,冷漠地看着轩亭长老,森然一笑:
“原来你们不杀我,就是想这样羞辱于我吗?”她又哂笑一声,那双潋滟的凤目之中却依旧闪烁骄傲的流光。
她无奈地看着轩亭长老,面上却傲气凛然——那是她仅剩的最后一点,最不像尊严的尊严。她用她这破败的自尊,潇洒地两手一摊,说:
“要是你们想羞辱我,现在已经做到了。你看,如今这样可够了吗?”
然而,轩亭长老却平静地看着她,他沉默了许久。而最后,他那白胡须下面的那张老嘴缓缓开口道:
“你啊,就是太执着了。”
她当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她苍凉地笑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这老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而那轩亭长老却正儿八经的看着她。他的眼神犀利而灼卓,几乎快把她给洞穿。他深沉地开口道: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太执着了。当然,我也不是说这仙界与魔界如何如何,我且单单是从做人的角度来看——你确实太过执着了。”
苏湮颜觉得有趣,却不禁被他点到了什么玄妙之处,于是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追问他:“说我太执着?那你倒是说说,我执着的到底是什么?”
“你执着于输赢。”
轩亭长老一语点破,他那声音回响在这溶洞里。他又将身子摆正,继续说道:
“你这样是不行的。依老朽的经验看来,那些往往太执着的人,到最后都是活不好的。你要知道,这世道又不是围着你转的,这世上的事情又哪能桩桩件件都如你所愿的?”
苏湮颜闻言,细思了一番,两弯眉头纠结地皱了起来,她定过神来看着他。
“如今还不用着你来教训我!我执着与不执着,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既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师父,更不会帮我,反而你还要处心积虑地想置我于死地——你这就是在兔死狐悲!说几句风凉话罢了!”
苏湮颜也不愿再理他,更不想听他那一套。于是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在一块石头上。
她虽已是身处于弱势,却早就已经是赤脚上阵,向死而活的勇敢。
只听她又漠然地说道:“还请收起你那套仙界长老的教导之词,像我这种魔族人,一点都不稀罕!”
却听见轩亭长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又在苏湮颜所看不到的阴影里摇了摇头,又继而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苍老的手上。
他的所思所想,皆不为人知,全部淹没在这溶洞的清气之中。
她只听见轩亭长老绵长的呼吸声,回响在这溶洞里面。随着钟乳石尖尖上滴落的水珠,一同谱出了一首有节奏的苍凉基调的曲子。
就像这样沉默了很久。忽然,她听见一阵书本落地的声音。于是她转头一看,却发现那个白发仙翁靠在一块石头上,仰面朝天。他居然在她身后面睡着了!
她不禁要感叹:老东西,他的心可真大啊!
她又心想,如今自己仅靠这一副血肉之躯,是绝对打不过他的。
于是她就小心翼翼的迈步,蹑手蹑脚地往外面偷偷走去——
而在离开了轩亭长老十步之后,她听见后面没有声音,就拼了命似的飞快地往外跑去!
前路是一片黑暗,望不到一丝丝的光——
于是,她就捡了起地上的一颗夜明珠,用那颗夜明珠发出的光亮来照明。
在夜明珠的荧光之下,她看见这四周都是石壁,而脚下偶尔有水流趟过。
而这石壁上挂的,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那是千万年岁月的岁月堆砌的痕迹。
这些石笋各自呈现着不一样的姿态,它们沉淀着时光与岁月,就像是一个个安静的老人,注视着她这个愚昧的后辈的一举一动。
然而,她在这溶洞中走了又走,依旧看不到一丝亮光。她转过来又转过去,可就是转不出这洞穴。
而到最后,眼见周围一直都是一样的石壁与钟乳石,她终于也被晃得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
这溶洞里空寂阴森,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她那如鼓点一般的心跳。这一点点仅存的人气,在这溶洞的清气之间回荡,却死活都破不开这无边的静寂。
而最后的最后,她竟然又晃回了她出发的位置。
她看到了那个白发老头——轩亭长老,他此时正还靠倒在那块大石头上,悠哉悠哉地闭目养神。
他肯定是对她施了什么仙法!
她愤怒至极,正要接近他,却见轩亭长老的眼睛突然睁了开,露出了他那苍老而通透的眼瞳。
“你到底对我施了什么法术?”她骂道。
轩亭长老正了正身子,揉了揉他那惺忪的睡眼,又将他身上的白色道袍拉挺了。
他玩味地看向她:“我这不是怕你走丢了吗?外面可是很危险的,你乱走的话,可是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