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她没跟进去,关了门,守在外面。
易今泠款步走进屋内,视线轻扫,落在青雁的身上。
青雁仍旧保持着闻溪离开前的姿势——低着头握着匕首坐在圆凳上。
易今泠想了想,绕到青雁身后,从袖中取出木梳,为青雁梳理长发。
青雁手指僵了僵,立刻起身,嗡声说:“使不得……”
她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易今泠唇畔温柔的笑容涟漪般漾开。
她握着青雁的肩,让她坐下来,继续为她梳头发,动作温柔。
青雁的眼泪落在手背上,她吸了吸鼻子,才小声认错:“火是我放的,姑爷是我杀的……”
她攥着匕首过分用力,关节发白。
易今泠“嗯”了一声,说:“我都知道了。”
也是,长柏应当都告诉小姐了。
青雁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清暖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地面。
青雁望着两个人的影子,心绪繁乱地想起过往给小姐梳发的情景。
小时候,她最羡慕小姐的贴身婢女。
那个婢女叫含漾,含漾姐姐每天早上都会给小姐梳发。
她也想像含漾姐姐那样日日为小姐挽发。
有一次她说了出来,含漾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说她还没有长大。
她不服气说自己可以踩着凳子,引得屋内侍女们一阵笑声。
小姐止了众人的笑,让人搬来凳子让她踩。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给小姐梳发时有多紧张。
她弄断了小姐的头发,吓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含漾要将她撵开。
小姐温柔笑着说“没事”,让她继续。
后来,她每天早上早早起来,踩着凳子为小姐梳发。
再后来,她一天天长高,终于不用再踩着凳子了……
思绪很乱很杂。
青雁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线,一颗接一颗流不尽似的。
她分明是个不爱哭的姑娘。
易今泠没有说话,默默为青雁挽了发。
精致的玉珠翠鸟步摇戴在青雁的发间,易今泠这才满意地放下梳子。
她绕到青雁面前,弯下腰来,用叠好的帕子给青雁擦眼泪。
“青儿不哭了。”
她温温柔柔地劝慰着,是青雁记忆里的声音。
花了的视线清晰起来,终于看清了小姐的脸。
可是下一刻,眼泪又涌出来,视线又一片模糊,看不清小姐了。
在听见小姐的劝慰声音后,青雁不仅没有止了哭,反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像个任性的小孩子,肆无忌惮。
她一直都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小姐曾教她要坚强些。
小姐应当是不喜欢她哭的吧?
她哭得狼狈不堪,不想小姐看见她这个样子。
她扑到小姐的怀里,将脸埋在小姐的怀里,不给小姐看她哭花的脸。
易今泠轻叹了一声,轻轻拥着青雁。
在青雁忘我的哭声中,许是想到了这一年多陆续发生的事情,易今泠的眼角也有些湿润。
她微微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下雨了,雷声轰鸣。
雷声掩过了青雁的哭声。
闻溪立在檐下,看着地面发白的水雾。
半晌才转身往耳房去避雨。
青雁哭过之后,洗过脸稳了稳情绪,先去问易今泠易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今泠黛眉轻蹙,画满哀虑。
她这个样子,让青雁心疼极了。
易今泠三言两语将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说给青雁听。
他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清官,贪污之事自然是被人冤枉。
确切地说是被人陷害。
官场沉浮,不知何时就会得罪人。
这一年里,易今泠一边奔波为父亲洗刷冤屈,一边赚钱养家照顾母亲和女儿。
好不容易止了泪的青雁眼圈又红了。
易今泠就是不想让青雁再伤心,才将心酸凄苦的经历三言两句地概括。
她转而去问青雁:“你呢?”
她的视线落在青雁淡紫色的眼睛上。
尤其是在青雁哭过之后,她这对眸子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些,显出几分奇异来。
“我遇到了很多好心人,也遇到了坏人。
被人敲碎了腿骨,是陶国的花朝公主救了我。”
说到这里,青雁弯着眼睛甜甜笑起来。
“她不想和亲,所以我假扮了她。”
她何尝不是三言两语盖过所有的心酸凄苦。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易今泠轻声叹息,说:“都是我不好,是我识人不清。
让陈才哲害了你与长柏。”
陈才哲便是易今泠的夫君。
青雁小心瞧着易今泠的表情。
她知道小姐与姑爷青梅竹马,小姐是真的喜欢姑爷的。
她怕小姐难过。
她伸出手来,拉着易今泠的袖子摇了摇。
易今泠回之以笑。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经历了家中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