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客人微微笑着。他两边的柜子全都并拢在一起,形成了两面没有缝隙的金属夹壁,直通向罗彬瀚所站的地方。这地形很有利于野兽扑袭,可对一名射手也不算吃亏。当罗彬瀚瞄着他们之间到底有几步距离时,周温行说:“那个是长生药。”
“什么?”“是你们这里的故事。据说有一个麻风病人被亲属抛弃到山洞里,当他悲泣不幸的时候,山外有仙人路过,给了他一袋松脂服用,一百天后他的病就好了,回到家中时人们以为他是鬼魂。从此以后,他不断地服用松脂,能看见两个女孩在他脸上嬉戏,听见身边有琴瑟演奏的声音,活到三百岁时还像小孩的面色,最后就进入山中成为了地仙。”
“真有趣。”罗彬瀚说,“我吃下去也能有这效果吗?”
“后来模仿他的人都失败了。因为吃了一个月觉得没有效果,就此放弃了。”
“这才是聪明人嘛。”罗彬瀚说着,随手把匣子丢去墙角。他看见墙边有一把椅子,就走去拖过来自己坐。
“我们这儿的人看什么都觉得是灵丹妙药。”他把椅子拉到走廊中间近门的位置,比了比距离,又朝门边拖了两步,“硫化汞能辟邪,硫化砷能解毒,狼口水能救家庭不幸的小孩……那人是怎么死的呢?当然吃五谷吃死的。要不是这些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害了事,我们早就是宇宙霸主了!你说对吧?这世界不该天生是绕着我们转?”
周温行静静听着,看着他坐进椅子里。“我昨晚刚好想到一件事,”罗彬瀚把电脑包放在椅子脚边,“是说,你上次来我们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对吧?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短日子,那时候你们都在干点什么呢?”
“是问我呢?还是问0206呢?”
“都说说看嘛。”罗彬瀚把拇指和食指放在眼前一搓,“你们整天都混在一起吗?我看不见得。我听说0206这个人特难相处,他的前同事宁见牢头都不想见他。”
“是玄虹之玉告诉你的吗?”
“就算是吧——说到这个,其实我也挺搞不懂的,你干嘛老用那个绰号?你应该知道他的真名吧?”
“你以为‘荆璜’就是他的真名吗?”
罗彬瀚把身体朝后一靠。“我不奇怪,”他说,“我早知道那小子不老实。不过,嘿,我想你说不定有实话要告诉我呢。有时候就是得兼听则明,对不对?”
他用脚后跟轻踢了一下电脑包。周温行好像没看见他的动作,只是慢慢把膝头的书合起来。
“在玄虹之玉所来的地方,因为描述本身具有力量,其形式的复杂性也要远超过你们的语言。他们所使用的音韵和符号,即便穷尽你们全部的历史,也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完全找到对应的形与意。所以,与其说‘荆璜’是他的真名,不如说是你们语言里能够找到的最相似的译名而已。”
“说得挺明白,那么你呢?你的名字算译名吗?”
“这对你有什么区别吗?”
“我寻思可以更了解你们一些嘛。”罗彬瀚张开双手,“你,还有无远人,你们不远万里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这是种什么样的精神?我倒知道荆璜那小子为什么来这儿——追着0206来的嘛。可0206那个人呢?”
“这个,玄虹之玉还是没有告诉你吗?”
罗彬瀚晃了一下脑袋。他不准备让周温行知道蔡绩的存在,至少不能是从他这儿知道。“那小子给了我一个很难叫人相信的说法,”他说,“他说0206在找长生不老药,但不是给一个人吃的那种——仿佛有这么一种药,能叫所有人都长生不老。在我听来是怪荒唐的,倒好像那个家伙立志要普渡众生似的。”
“你觉得一定要是出于仁慈,才会想做这样的事吗?”
“啊,那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只是想要做到试试而已。”
罗彬瀚禁不住笑了。他笑得使劲地拍了两下扶手。“其实我是信的,”他说,“我知道你没撒谎。大学时我玩游戏,玩得通宵达旦,就差没吐出来。等我关了电脑躺倒以后才会问自己为什么。我干嘛浪费这个时间?搞得自己筋疲力尽,浑身臭汗,就为了拿一个毫无意义的通关成就。我干嘛一定要想条路线把所有npc都救下来?我对他们一点真感情都没有。不过就是堆数据而已!可我玩得上头的时候一点不想这个,就只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能做到。这游戏本来就是为了让我能做到才这么设计的。我只要动动手指就是大英雄、大圣人了,我的角色就是整个宇宙的中心,这就是我肯给制作人花钱的理由……可是,你看,只有一点我想不通。”
“请说。”
“我看不出里头的联系。”罗彬瀚说,“嗨,他们是有大志向大功业的人,肯定有他们的道理。而且我知道的嘛,我也玩过那种最恶心人的扮演游戏里,任务总是一环套一环的,为了拿一样关键道具,你得先帮几百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跑腿,你在中间环节里肯定会忘了最初目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