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9 老鼠药(上)(4 / 4)

的是不需要说话与陪笑的工作,这样一来在下班后他就会愿意说话,会陪自己的孩子聊天,而不是关起门喝酒。他也问蔡绩如果自己也当汽修工人是否能够胜任。蔡绩冷冷地咧嘴笑了一下,肯定是在嘲笑他说傻话。不过小刍并不在意,因为蔡绩的确懂得的比他多,而且他总是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嘴上一套心里一套。</br>蔡绩跟他说修车可不是什么好出路,辛苦只不过是小问题(对小刍的膝盖来说就不算小问题了),重点是当所有手艺学完以后,你就很难再找到上升的机会了。单子的数量总是那么多,而老板从乡下找来的学徒总是更比老人有精力、能吃苦,所以他是没法指着这个挣大钱的。而且他要留在城里,尽管他和小刍一样讨厌那些四四方方的天空与人挤人的公交车,可他在那青山如画的故乡同样没有立足之地。事情早就无力回天了。也许是从蔡绩的父亲癫痫发作掉进水塘的那一天,也许是与他们有土地纠纷的那家人在婚宴前买起豪车的那天,这些飘荡在老家风中的谣言对小刍来说完全是支离破碎,互不相干的,它们唯一说明的事实是蔡绩实际上已经无家可归。</br>他和小刍一样,都必须想方设法在这片水泥与钢铁浇筑起来的蜂巢里生根。每当这些念头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小刍心里时,他竟然觉得很高兴,并且一点也不认为这里头有什么矛盾。如果他的一个同学家里死了人,他会按照老师说的那样安慰对方,摆出同情和难过的模样,可是蔡绩并不是某个路边的陌生人,而是唯一一个能跟他讲话的同龄人。所有不幸的乡间故事都那么遥远,唯有黄昏的汽修店是真实的,是他能摆脱孤独、倾诉心事的地方。而正因为蔡绩无家可归,汽修店的真实将永远持续下去。</br>夕阳落进了工厂烟囱的缝隙之间。蔡绩放下锤头与焊垫,走进店里去找形状合适的垫铁。小刍坐在石墩上,面上是讷讷的表情,心里翻搅着他隐秘的喜悦与茫然。有一个背着吉他的男生从店前的砾石路上走过,小刍盯着他肩膀后头露出来的琴包,想象里头其实藏着许多老鼠药与刀具。这时对方也抬起头,他们的视线撞到一处,小刍看到了他进城以来最亲切的一张面孔。</br>(本章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