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雨起床时,发现罗彬瀚倒在沙发上睡得正香。默认为自动连播的网络电视正在放一部特定主演的丧尸片。
周雨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觉得这部片子的剧情和角色都很眼熟。他稍加回想,骤然意识到那是和张沐牧一起看过的片子。
也即是说,是在梦中见到的。
因为学业繁忙,周雨很少看电影,恐怖片看得更少。他可以肯定自己以前从未看过这部片子。
这不是偶然。梦中所见的每一部片子,都能够在现实中找到与之吻合的原片、剧情。读过的每一本书籍,他都已经确认,是现实中存在的出版物。除了那座城市“米根竹”本身,梦中的大量细节要素都能找到原型。正因如此,他才相信那个梦不同寻常。
在没有信息源的情况下,人脑真的会完全独立地加工出这些内容吗?米根竹之梦的每一个细节,迄今都还清楚地留存在他脑海里。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关掉电视,从壁柜里拿出毯子盖在罗彬瀚身上。大概是这几天过于疲劳,罗彬瀚鼾声不绝,对周遭一切都懵然无知。此君的睡姿实在滑稽,让周雨很想拍张照发给他,但看时间已经很紧,他还是直接拿起行李,悄然走出家门。
银线乡这个名字,此前周雨从未听说,在网络上的信息也不过寥寥数条。如果不刻意去找,恐怕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
完整的地址是“黔州省继尾县银线乡”,其下总计有五个村。这是在政府网站上查到的信息,具体情况则只能实地确认。
登上飞机后,周雨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调出里面的隐藏文件夹。
虽然将黑簿的原件委托罗彬瀚保管,他自己手中还保留着数份扫描件与相片的备份。一份在笔记本内,其余的存储于网络空间中。为了以防万一,他还专门去网吧开设了一个匿名邮箱账户,用于存留相关资料。因为他从未用自己的设备登录过那个邮箱,即便日后他的物品遭到彻底检查,也不会牵连到匿名账户。
而如果两个月内他不去更改设置,邮箱里的默认邮件,连同他的遗书,都会被发送给罗彬瀚。
在认识到那本手记的性质后,他已经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趁着旁边乘客打盹的时间,他打开文档,开始将梦境里发生的事情详细记述下来。等飞机落地以后,他会立刻去找间网吧,将这些内容存入匿名邮箱里。
梦境中的周妤与现实的情况并不一致。记忆和经历暂且不提,父母的情况也完全不同。现实里周妤不记得生母的长相。据说在她三岁时,其母就离家出走了。关于她母亲的身世、祖籍、下落,也随着其父病逝而彻底成谜。
无法调查的原因,在于她的父母根本没有结婚。周妤的户口随父登记,母方的信息几近于空白。
调查到这一点时,如果不是因为父女在气质上的高度相似,周雨几乎要怀疑周妤是被其父领养的孩子了。
然而在那个奇怪的梦境,周妤的情况却恰好相反。其父音讯全无,她的生活费一半由自己赚取,另一半则由母亲寄来。周妤似乎也曾以此查询过母亲下落,在日记中,她称母亲目前住在“银线乡”,并期望毕业后前往探望。
梦中的银线乡和现实究竟有无联系,周雨并没有把握。不过在回想梦境时,他也发觉了一件怪事。
——虽然“米根竹市”并不存在,但市内的报纸、电视、网络,所有媒体上传播的市外新闻却都是真的。全部地名与事件都能在现实中对上。
如此怪异的现象,就仿佛有一个平行时空,正和他的世界发生着完全一致的事件,唯一的差异就是多了一座叫做米根竹的城。
这种事有可能存在吗?经历了这几个月后,周雨觉得自己无法断言。唯一能够否决这所谓“平行世界论”的理由,就是他梦醒前那段时间的诡异遭遇。
和周妤容貌相近的女骑手,招来风暴的黄纸,“疾”的咒语,有形而无质的“光剑”……
实在,像是一场梦境。
注视文档内容时,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滚着这些思绪。
那应该是梦吧?
那么,在他醒来以前,被女骑手杀害的女大学生张沐牧,也只是他虚幻的想象而已。
正当他想到这里时,空姐推着餐车走入机舱内。航班出发的时间是上午六点半,机上乘客大多在闭目养神。此刻被早餐的香味吸引,纷纷探出头观望。周雨旁边的乘客似乎也被惊醒,他当即将文档保存关闭,合上笔记本放回包中。
满面笑容的空姐推着小车走近,将餐盒分发给周雨这一排的乘客。周雨准备道谢时,他的头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先生?这位先生?”
空姐关切地俯下身,似乎在对他呼喊什么。然而周雨一点也听不清楚。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浮动着一层黑雾,双耳中轰鸣鼓动的噪声,既像是暴雨又像是海浪。
在他大脑的深处,似乎正在生成一个尖锐的漩涡,缓慢地绞动、吞噬,将他的意识带往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去了多久,置身炼狱般的幻痛逐渐消散了。
他放下按着额头的手,控制住表情对空姐说:“我有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