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事情正变得逐渐清晰起来。现在他有了一个基本猜测,但不急着和任何人分享。和邦邦说这些固然无用,阿萨巴姆则是个得掂量时机的对象。他专心致志地思量这件事,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又一次阿萨巴姆停下脚步,他仍在回忆周温行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让他过了好一阵才发现外界的异常。阿萨巴姆聆听的时间格外长久,似乎已近几个小时,连一根手指也不动。罗彬瀚几乎疑心她是突然死去了。他大着胆子走上前,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观察,弄清楚紧贴着阿萨巴姆皮肤的黑影到底是个什么材料。
他只往前走了一步,阿萨巴姆立刻转过头,准确地盯住他的脚。罗彬瀚立刻举手投降,及时地冲她献上谦恭的微笑。
“我怕您元神离体呢。”他满脸体贴地说。
这一次阿萨巴姆无视了他。她像在对空气宣布道:“我们要出去。”
“出去。”罗彬瀚重复道。他疑心自己听错了,可阿萨巴姆看上去不愿意说第二遍。阴影在她脚下蔓延,形成了一汪脸盆大小的黑潭。阿萨巴姆将手伸进去,取出一个外壳透明的柱状容器。在容器中盛满了某种泥浆般粘稠的古怪物质,在影雾中呈现出不祥的深绿色。阿萨巴姆拧开那容器的顶盖,把开口对准罗彬瀚。
直到这时罗彬瀚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他瞪着那容器里的黏液,不知为何感到一点似曾相识。他旁边的邦邦则激动地刨起了地面。
“噢!噢!这是!”邦邦惊叫着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的声音过于响亮,让罗彬瀚想提醒他注意保养腿脚。可这一次阿萨巴姆并没向邦邦动手,她在罗彬瀚刚刚张嘴的一瞬间便无情地扬起手,把那容器里的绿色黏液全泼在了他的脸上。罗彬瀚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用双手狂搓自己的脸颊,企图把那可怕的不明物质从自己身上弄走。他心想这事儿未免也太快了,阿萨巴姆甚至还没见到翅膀脑袋,就已经因为忍受不了说话而把他残酷处决。这难道不是某种严重的心理疾病?
黏液贪婪地吸附着他的皮肤,甚至钻进他的耳洞、鼻孔和眼缝,然后侵害他的大脑神经。这过程的种种痛苦和怪异实在难以言喻,而罗彬瀚却毫无抵抗之力。他的脑袋很快被那黏液完全包裹住了,就连眼球表面也贴上了一层潮湿的绿色。他绝望而窒息地倒在地上,准备运用他全部语言技巧,向那杀人凶手送上一段毕生难忘的临终遗言。
这时他听到自己的脑袋里有人说话。不是阿萨巴姆或邦邦,那声音细小、悠长,犹如一个诗人在发出吟叹。
“啊,死亡,”那声音说,“它让人表现出真实。这就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