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和马林互相瞅着对方,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请不必互相谦让。”索玛沙斯提亚劝道,“这场游戏仅为娱乐,绝无任何拷问意图,因此两位也不必担心输赢会导致任何额外后果。就像人们常念的那样:结果无关紧要,游戏重在参与。”
两位参与者仍然矜持地不肯开口。于是沙斯掸了掸膝盖上的灰说:“我重新考虑了一下,近来的天气很暖和,没准我的食量也能吃得下两只手……”
马林立刻吼道:“你辉煌好似日月相映!”
“不错的开局。”沙斯评价道。他接着转头看向罗彬瀚。
罗彬瀚一点也不想玩这个游戏。马林的人品是不敢恭维,但在黑恶势力威胁下跟他互相残杀又是另一回事。何况他也记得马林的职业是什么,无论怎么想自己都不占优势。
“你像桃花朵朵开。”他在第十秒快到时干巴巴地说。
马林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但沙斯大概觉得还凑合。他耸耸肩说:“我觉得可以对非专业人士放宽要求。”
又是十秒过去。马林说:“人神之光兼备于你的尊容。”
这下罗彬瀚开始觉得有点尴尬。他和荆璜对练得太久了,几乎记不起来正常的好话该怎么说。
“你帅得惨绝人寰。”他勉强踩在第九秒说。
沙斯晃了下脑袋,仿佛在思考“惨绝人寰”这个词是否能够算作赞美。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或许是希望游戏能持续得更久一点。
“左眼含夏日之热情,右目凝冬夜之静美。”马林在第八秒飞快地说。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
罗彬瀚盯着沙斯的脸,立刻改口道:“一张嘴红若刷漆。”
“有进步。”沙斯友善地鼓励说。
游戏又进行了十多轮。罗彬瀚在这充满激情的角逐里迅速回忆起自己阅读过的全部文学作品。他开始感谢义务教育,感谢教育部指定课外读物,感谢他读私立高中时那个天天交读后感的语文老师,还有次次给他划出精彩段落以供摘抄的周雨。
当他们进行到一百轮时沙斯忍不住热烈鼓掌,弥罗也大呼小叫地笑着。那两名蜥魔直愣愣地望着他们,舌头吐得老长。看来它们以前也没见过如此针锋相对的顶尖对决。
罗彬瀚和马林都气喘吁吁,浑身冒汗。他们每轮都刻意压在最后几秒说话,即便如此也快要刮空肚肠。尤其令罗彬瀚感到恐怖的是他已记不得前面的回合——马林说过什么?他自己说过什么?他的下一句到底有没有重复过?
“你是花神的宠儿,”马林有气无力地说,“红白玫瑰竞开一圃……”
“——诶诶,这个重复了吧?”
弥罗突然笑眯眯地说:“前面不是已经拿花打过比方了吗?”
马林打了个激灵,立刻激动地辩解起桃花和玫瑰在意象上的区别,以及单纯的“花开”和“二花并开”在象征准确性的明显差距。
他说得滔滔不绝,不免有拖延时间的嫌疑。罗彬瀚也趁此余裕喘息回神,拼命地运转脑袋。
沙斯的游戏显然不会长久,而即便侥幸获胜也无可高兴。出于家世缘故,罗彬瀚对这套语言把戏实际上有些心得——“漂亮脸儿”从没保证会让赢的人活着出去。
他和马林最多是个排序先后的问题。
马林仍不停地说话,同时双眼血红地瞪着他,像在催促他尽快想出脱身之计。罗彬瀚不免汗颜,因为马林的信赖大约是基于“他是久经历练的星际海盗”这个完全错误的认知。
一道影子如轻烟般掠过他的眼角。
罗彬瀚眨了下眼,再睁开时发现沙斯右边肩膀上多了个东西。它与昏暗的环境同色,乍眼看去几乎无法分辨。
是那只曾经爬到他背上的鬼影麻痹蜥。此刻它趴在沙斯肩头,冲着两人吐舌。沙斯伸手轻挠它的下巴,让它高兴地甩起尾巴。
“菲娜,”沙斯柔声呼唤道,“刚才你跑到哪儿去了?”
罗彬瀚着实震惊了一小会儿,他从没想过这蜥蜴是雌的。紧接着他便顾不上考虑这个,而是全心全意地用眼色跟它沟通,提醒对方驯化之香不能白吃。
菲娜对他灼热的视线毫无感觉。它对沙斯一心一意,用爪子轻轻拍打后者的脖子。
罗彬瀚又变得仿徨无计。他确实记得莫莫罗说驯化之香需要配合相应训练使用。如今看来沙斯和菲娜情比金坚,没有他插足的余地。
马林辩解的言辞已变得重复而啰嗦,强烈暴露出拖延时间的企图。索玛沙斯提亚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我想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他说,“不必白费力气,马林,反正今日你在劫难逃,何必对一场游戏斤斤计较。我现在有点饿了,想必菲娜也愿意喝点新鲜饮料……”
罗彬瀚目不转睛地盯着沙斯的肩膀。他已快要灰心绝望,可又老觉得菲娜的样子有些古怪。
蜥蜴一下下甩着尾巴,细长的影子落在沙斯肩头。那颜色如墨水洇浸,随着摇曳的动作愈来愈深。
沙斯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这刀比牙齿锋利。”他对马林说,“能让你少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