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静静躺在床上,身上从头到尾盖着一层薄薄的白绫。
帐下的铃铛还在随着阵风轻漾出声,笼在身上的白绫也蓦得被风卷起,露出一张面如璞玉、鼻腻鹅脂的脸。拂暮微光洒向两扇如蒲团般浓黑的睫毛,使得本该面如死灰的尸身无形添了三分灵气。像是随时会醒来一般。
左兰蛇毒发作短暂的丧失知觉后,突感眼前一片金光,她想睁开双眼奈何浑身无力,四肢如冰凝固般动弹不得。耳中虽轰鸣然脑袋却一片清透。她能清晰听见叽喳鸟鸣、听见清风走过的痕迹、听见几声呜咽如蝇的哽泣、以及身体血液融化的声音。可胸口却似千金巨石般多一分则窒少一分则飘,一口气悬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真真痛苦至极!左兰第一回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次“死亡”的痛苦。就在万念俱灰之时“呼”地一口凉气涌进肺部,她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下一秒那双浓郁的蒲扇忽得睁开。
苏醒的左兰悠悠坐起身,疑惑得打量着身上澹紫色镂金丝绸长裙,又抬头巡视了一眼房间,这般古色古香的病房还是第一回见。
“医生……”
无人应答。
“护士……”
依旧无人应答。
无奈口渴只得扶着床榻起身。她踱步至桌前,拿起茶壶晃了晃,里面刚好有小半壶水,不顾凉意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放下茶壶,左兰抬手轻抹了下嘴角,抬头望向屋外。
粉墙黛瓦的屋舍、雕梁翠垣的凉亭,不禁让左兰暗呼高雅!独门独院的病房、古色典雅的亭楼阁宇!如此高端的医院,真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必费用一定不匪!她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哪能住得起?不行!得赶紧办理手续出院!想到这左兰抬足移步向门口走去。
庭院错综交错,左兰找了半晌也没找到医院导台,甚至连一个可以问路的人都没有。她感觉自己迷路了。不免泄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凳上,刚苏醒的身体显然还不能适应如此高强度的走动,额间正汩汩流着虚汗。左兰抬起弧袖作势去擦,抬手间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白色身影,左兰惊起连忙呼唤。
“医生......咳咳……”
许是太过干渴,喉间一阵收紧,左兰努力咽了口唾沫,待张口再唤,白影已转进凉亭。左兰赶紧提裙追赶。
无奈那团身影走得太快,自己身体余症未消,追至一拱形石门前已气喘吁吁,当她再抬眼时,人早已跟丢。正气馁时耳边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
“尘归尘、土归土,尘勿留、土勿惧,今世尘缘痛牵肠且把来生笑红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斩鬼斩鬼速退!!”
左兰循声往前走去……
一院主子奴仆,此刻正踮起脚尖,屏声息气盯着道长手中天罡剑,看他行云流水步斗踏罡召遣神灵。说也奇怪,但凡剑刃挑起的灵符个个无火自燃。众人见此不禁心生敬畏,更是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游廊角落里那抹澹紫色。
“你好!请问……”
左兰拍了拍一位手持茶具的侍女,此人正是刚刚左兰追寻的白衫女子。
“哎呀,别吵!”
侍女头也不回操着一口左兰熟悉的苏中方言截声呵斥。
“那个,你们在干嘛呀?”
“你不会看吗?道长在奠灵啊!”
白衫女子依旧没有回头。
“哦……那请问,导台怎么走啊?”
“什么导台,不知道!”
“那个……就是医院的前台啊……”
女子终于不耐烦得转过头来:“哎呀,我说你这人烦不烦,都说了不知道!不……”
左兰被眼前暴脾气的女子吓一激灵,连忙后退两步,虚晃的身子撞在身后朱红色方形檀柱上。左兰刚要开口道歉,就听“咣当”一声,茶壶应声落地,摔了个稀碎。掌托茶盘的女子身体如筛子一般抖动,像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怪物一般,双目瞪圆惊恐万分地盯着眼前的左兰。
左兰被她盯得心里发怵,狐疑得抬手抹了把脸疑惑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身旁短褂上衣的小厮察觉到掌茶侍女的怪异,戏谑打趣道:“瞧你这芝麻大胆子,一场法事就把你吓成这样!”
语毕,转头间便见一妙龄女子正倚立在游廊朱红色方形檀柱边摩挲着裙摆下的珠宝绸帛,无措的小脸此刻也正瞅着他。只一眼,小厮的身体如雷劈似电击般惊呼一声“诈尸!”便腾空乍起!下一秒又如石坠深渊,整个人直直跌进泥里,抽动两下昏死了过去。院中诸人显然被这一声惊扰到了,纷纷转头看去……
门外的奴仆还没来得及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见院内的人惊叫着争先恐后往四方逃窜!甚至还有几个因慌不择路而被墙壁撞得头破血流的。而前一秒还威风凛凛施法布阵的奠灵道长,这一刻却好像脚底生了根,颤抖着双腿跌跪在地,颤呼“仙姑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