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山上,一直到如今她已经九岁了。
陪伴她的只有山林中的动物和爷爷,至于她的父母,卷耳只知道他们在很远的地方打工,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爷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走上一天去镇上取父母寄过来的钱,并换成日常的用品,他们平常也会捡些山货来补贴生活。
两人生活在山上的一处两间小木屋里,生活开销很小,日子过得平淡而清闲。
因为他们很少下山,卷耳自然也很少见到同龄的伙伴们。
爷爷总是担心她会寂寞,可对于卷耳来说,她并不知道孤独的感觉,山林中虽然没有人,但也绝不死寂。
卷耳每天都能发现新鲜的玩意。一片开满小白花的山坡,一朵有她整个人那么大的蘑菇,偶尔她还能看一场精彩的摔跤比赛,主角是有着漂亮花纹的小鹿们。
卷耳很满足如今的生活,她反而不喜欢镇上吵闹的人群和各种污秽混杂的气息。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但这个世界是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的。
爷爷传来消息,卷耳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她的父母终于决定要把她带在身边了。
爷爷虽然不舍但也替卷耳感到高兴,大人们商讨好了等卷耳这学期结束后就会带她走。
可是没人问过卷耳的意见。她不想去那对一面都没有见过的父母身边,也不想离开爷爷和这座大山。
卷耳如今在山下的一个乡村小学上一年级,说是一年级,其实整个小学也只能教到五年级,主要作用还是为了给附近几个村里的孩子们一个约束,让他们不要整天玩野了心,酿成什么祸事。
比起小学,这里更应该被叫做日托班。整个学校只有八名,七女一男的教师兼员工。
至于学生更是逐年减少,如今只剩下了百余名的学生,其中许多还是比卷耳年龄更小的小娃娃。五个年级加一个幼儿班,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
六名女老师都是年过四五十的老教师,因为又当老师又当保姆,每个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剩下的一男一女是不久前才过来支教的大学生,不出意外也是待不了多久的。
卷耳他们班上人数是最多,足足有二十多个。她也有玩得好的同伴,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叫玲玲的女孩。
至于其他人,他们更喜欢叫卷耳野人,并模仿猴子走路的姿势来嘲笑她。
尤其是男孩们,卷耳不止一次在回山的时候被他们跟踪,被她发现了就吵嚷着要看野人住的山洞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爷爷一方面觉得她来来回回三小时的路程太过辛苦,一方面也担心卷耳被他们欺负了去,索性在山脚搭了个窝棚,白天给卷耳在这里做饭,晚上就和她一起回去木屋休息。
那是卷耳第一次产生了恨意。
她不会在意那些男孩的所作所为,那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拙劣又无聊的演出,还没山上的猴子打架好看。再说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何必为了这群坏小子徒增烦恼呢?
但他们不该害得自己的爷爷那么奔波。
卷耳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群坏小子。
没人知道卷耳干了什么,反正过不了几天那些男孩一个不剩,全部得了一种怪病,高烧,呕吐,昏睡不止。就连镇上的医院都治不好,只能是被他们的父母接回了更大的城市治疗。
离奇的是只要他们出了这片区域,怪病就不治而愈了。
大部分孩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一场大病让他们全都变得乖巧了不少。
只除了一个,一个名叫福的男孩,他的父母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而是寄了大把的钱要求镇上的医生全力治疗。
然后,福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他不是死了,只是再也没法醒过来了。
医生们把这叫做什么“植物人”。
直到这时,福的父母终于将他和家里的老人都接走了,至于他们家之后的情况就没人知道了。
卷耳从玲玲那听说了福的事情,她们当时正在为班级大扫除,卷耳没有说话,沉默的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三。
日子照常平静无波的滑过,卷耳和玲玲还是每天腻在一起,课间的时候她们会去学校后面连通山林的地方,卷耳会在那里给她讲许多山中的故事。
那些故事生动极了,玲玲最感兴趣的是爆炸头的林中神和偷猎者们斗智斗勇的故事。
如果让任何一个大人来听,恐怕更多的是惊叹于卷耳的想象力,但对于玲玲这样的孩子来说,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令人向往的冒险。
卷耳每次讲完故事都会把爷爷对自己的警告和玲玲说一遍:不许把这些东西讲给大人听。
但孩子向来守不住秘密。
卷耳在某天放学的时候被那位新来的女老师叫住了。
她长得很高,模样也和山村里的大家格格不入,皮肤细腻,唇上总是抹着鲜亮的唇彩,睫毛长而翘,眼皮上都有些闪亮的东西。
即便她现在穿着行动更便利的短袖牛仔裤,配上高高的长马尾也显得整个人挺拔爽利。
卷耳清楚记得她写在黑板上的那个名字,苏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