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强烈的阳光让约瑟夫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贝林格察觉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黑暗元素气息在阳光中被蒸发出来,约瑟夫就像是一个盛满暗元素的蜡质容器,他的身体以缓慢的速度在日光里融化,容器里的东西不受控制地开始逸散。
贝林格身后的艾伦跨前一步,挡住贝林格半个身子,右手按在匕首柄上。
然而约瑟夫却像是十分享受这样的光线。
他眯着眼睛露出有些羞涩的微笑:“真奇怪,你的情绪里既没有鄙视也没有恐惧,你真是一位奇怪的神族,也许你拥有一些过人的智慧,那么我想问问,人类难道就真的不配拥有力量吗?”
“当然不是。”贝林格斩钉截铁地回答。
约瑟夫诧异地看着她,他的脸上有一些浅浅的黑斑慢慢浮现出来,更多的暗元素蒸腾到空气中,然而他却浑然不觉。
在贝林格身后,绿木镇那些破房子里,状似活尸的苍白人类三三两两地迈着僵硬的步子向磨房外面的空地聚拢过来,侍卫们在索伦的带领下握剑在手。
那些镇民们脸上、手上,所有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纷纷张开裂口,流出脓血,有些腐烂的肉块掉落下来,空气中充满了恶臭的味道。
艾伦的手心开始冒汗,她的一双眸子渐渐变成纯白。约瑟夫害怕地倒退了一步。
贝林格挥手制止了她。
“我猜你通过某种代价极大的手段得到了一些力量,以宣泄你的仇恨,这与我无关,甚至我自己都是一个崇尚有仇必报的人,如果你的报复出于义愤,我甚至要为你喝彩,这真是一次苦心孤诣的逆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身体会在夏天太阳最浓烈的日子到来之前崩溃。”
“你说的没错,我的,他们的,都会。我失败了,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人类就只配成为仆从吗?”
“不是。”贝林格回答。
艾伦惊讶地转过头来,甚至连索伦和他的那些侍卫的动作都有了片刻的停顿。
约瑟夫嘴角牵出一个悲伤的笑容:“是或者不是,都没有关系,我很快就会死了,或者说我已经死了很久了,但是只要这样悲惨的生活还在上演,我们的怨念和仇恨就会继续活着,永远都死不了。”
约瑟夫伸手探入衣领里胸口的位置,像是努力在掏挖着什么,直到取出散发着恶臭的漆黑的一团,那是一只被腐烂血液浸透了的丝质手套,约瑟夫的手伸开的时候,甚至有几条蛆虫从手套手腕开口的地方蠕动出来。
约瑟夫把刚刚那只木刻眼珠装进手套里,递了过来:“我察觉到了你对沃伦家的怨念,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对这种情绪极为敏感,这是我的本能,这手套已经成型了的诅咒,咒语是在每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呼唤被施术者的名字,每一次的呼唤都可以有效半个月,很抱歉,我并没有什么好的容器盛放这两样东西。”
“我有。”贝林格伸手接过了那恶臭的一团。
“你知道吗?我曾经是多么喜欢晒太阳啊。”约瑟夫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他艰难地抬起头,用尽力气伸出手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更多的暗元素飞絮一样离开他的身体,然后他的皮肤就片片剥落,化为灰烬。
在空地上,那些被阳光烧烤着的活尸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贝林格在他们当中看到了曾经胖胖的镇长和他那个丑陋的女仆人。
索伦一脚踹开磨房的门,看到桌案上躺着一具瘦小的尸体,蛆虫们正爬上爬下享受着它们的盛宴,正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肮脏的老婆子。
“都死了。”他回过头来说。
“我们走吧,”贝林格把约瑟夫的遗物收进储物戒指:“他说的对,只要那种刻骨的怨念存在,这样的事情就一定会再次发生。”
“绿木镇这样偏远,这些人如果不是在沃伦家的城堡里有内应,约瑟夫不可能拿到卡特琳娜贴身的东西。”艾伦跨上梦魇马。
贝林格没有回答。
“这沼泽里也许藏着什么秘密。”索伦暗指约瑟夫力量的来源,一个贫穷磨坊主的儿子,就算有再多的仇恨也不可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在饥寒交迫中死去才是正解。
“我们回家。”贝林格大声说。
骑士们欢呼起来,一行人以比平时快出许多的速度向领地奔去。这笼罩满愁云惨雾的斯科特与他们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那水草丰美、繁华安乐的林登才是他们的归宿。
因为今天天气好,走得又快,队伍比平时多行进了大约一半的路程,错过了借宿的镇子。不过幸运的是它们在天黑前到达了一处神庙的遗迹。曾几何时,神庙遍布整个大陆,稍微大一点的村镇都会有祭司主持的神庙,瓦内特家的徒子徒孙深入到帝国统治的各个角落,传达着神灵的谕令。但突然有一天大陆上所有的神庙都接收到了同一条神谕:禁止参拜神庙,这是神留下的最后的意志。皇权兴盛起来,神权渐渐式微了。
因为没有了祭司,大大小小的神庙渐渐失去了威严,沦为了商旅和路人宿营的地方,失去了保养修缮之后,神庙渐渐坍塌,比如现在贝林格一行人借宿的这一处就只剩下了石质的地基和倾颓的圆柱,周围几处灌木丛还有山羊啃食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