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通天,碧叶遮日,繁花如祥云般点缀枝头。
如此大气堂皇的气象,不但刚到杨坚暗暗咋舌,就连一直恭立堂下的颜、刘二人,也被镇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人都是侍奉过两三任周帝的老臣子,曾经见识过周武帝勃发的雄姿。
自先帝驾崩,宇文赟继位,北周的君主早已不复前代气象。
但此时此刻,帘幔之后,虽然明知那只是一个替身,但他们却莫名有种先帝复生,强龙归位的既视感。
仿佛那人不是替身,也不是宇文赟,而是一条真真正正的潜龙,一位有横压当世潜力的年轻皇者。
原本两人还猜测此人可能是宇文赟新招心腹,但现在……他们对这个想法不那么确定了。
此人气象,此人格局,此人胸襟,怕不是宇文赟这等庸主可以压服。
杨坚惊诧过后,迅速收敛思绪。
目光渐渐凝重。
难怪这次对方没有埋伏刀斧手,原来是自忖境界精进,有了一些底气。
但是。
论底气,他宇文赟一个无能竖子,哪里比得上厚积薄发的自己!
宇文赟这点小进步,对于手握“逆鳞”,半步踏入柱国境的自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臣杨坚拜见陛下。”
杨坚“挣扎”着从担架爬起,简单见礼。
“陛下龙体转安,实乃我大周千万子民的福分。”
“全赖祖先庇佑。”杨遇安淡淡回应,“天本也以为阳寿将尽,幸而危重之时,得先帝托梦指点,有所精进,才终于转危为安。”
“先帝?”
杨坚目光微动。
要说这半辈子谁给自己带来的压力最大,恐惧最深,除了周武帝宇文邕,没有第二个人。
若那位如今还在世,什么篡周自立,他想都不敢想。
至于什么托梦之说,他并未轻信。
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加上“逆鳞”相助,但凡周武帝有一丝残魂未散徘徊在皇宫,他都能有所感应。
“想要用先帝来唬我,宇文赟这竖子还太嫩……”
就在他思忖之时,帘幔后的那颗参天大树忽而一动。
无数莹莹白花从枝头落下,纷纷飞飞之间,花儿绕树盘旋,排布出一个个繁奥如星象一般的阵型。
当花阵渐成气候,杨坚想起过往所见所闻,忍不住倒吸凉气:“这……这是先帝所创的《象经》?!”
原来,仙子暗中偷师宇文赟的《象经》手法,即时分享给杨遇安。
后者便利用自己外景模拟推演场景,震慑群臣。
《象经》之道,法天象地,据说修炼到高深之处,可以洞悉时间一切事理,惊天地而泣鬼神。
如今杨遇安虽然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但稍稍扯一扯周武帝的虎皮,也足以震慑下方的杨坚。
果不其然,杨坚脸色阴晴不定,终于轻叹一声,从担架上缓缓坐起。
“臣有心为国效劳,奈何病来山倒,还望陛下体念臣一直忠君为国的份上,再宽限些时日。”
“国丈这是哪里话!天岂能不知你劳苦功高?岂会强迫你拖着病躯南征?”杨遇安反问道,“今日召国丈入宫,其实并非为了南征之事。不管国丈还是郑卿,你们全都误会了。”
“那陛下……”
“这样吧,国丈既然病得急,那便先放一放朝政公务,安心在家中养病。国丈放心,这扬州总管,平陈行军元帅的位置,天会替你留着。”
“至于这四辅大前疑之位……”杨遇安顿了顿,目光转向另一侧,“便暂由颜卿来兼任吧。”
此言一出,全场肃穆。
特别是被突然点名的颜之仪,更是下意识身体一颤。
天元皇帝这样安排,分明是要夺杨坚的权啊!
无职无权,只剩下一个国公头衔,这不是夺权是什么?
杨坚听出对方暗示,脸色顿时黑下:“陛下这是信不过老臣吗?”
气机勃发,声愠若雷,整座大殿被杨坚声势所振,竟有些微微发抖。
哪里还有半分病来山倒的模样?
杨坚这是连装都不装,直接摊牌了。
正如妻子独孤伽罗勉励自己的说法,眼下他已经是骑兽难下,不进则死。
到了必须亮剑之时,要果断出手。
“不错,天确实信不过你。”
“啊,这……”
下方群臣,不管是颜刘二人,还是旁边伺立的一众黄门郎,全都感觉脑袋炸开,出现了片刻空白。
虽说谁都能看出天元皇帝与隋国公之间势同水火,终有一日撕破脸皮。
但知道归知道,如今京师中明显皇族一方暗弱,外戚一方势大。
天元皇帝居然还敢这样跟杨坚说话,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天元皇帝不要命,我还想活啊……”
刘昉本就是首鼠两端的心思,此时自然不愿意为皇帝尽忠,暗暗将目光投向杨坚。
“好,很好,御极两年,陛下终于还是将这番心里话说出口了。”
杨坚不怒反笑,笑意狰狞。
身上“逆鳞”激发,紫气冲庭,鳞光若隐若现,并伴有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