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同看佛经,开府看道藏……”
杨遇安沉吟着,忽而对张仲坚深深一拜。
后者也坦然受之,没有任何谦虚推让。
张仲坚刚刚的那番话,看似平常,其实恰恰就是世家宗门大派的精华所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凝聚无数前人经验教训,能让后来者少走很多弯路。
“我虽然获得很多前代孤魂野鬼的记忆,但却很少如仲坚兄总结得这般透彻,还直接给出‘正确答案’。”
“这里面,既有时代的进步性,三教合流让后人见识超越前人。”
“也有大宗大派修行资源多,见识比之寻常散修更加深厚的缘故。”
这日后,杨遇安修行又多了了一个功课,看佛经。
《楞伽》与《华严》是当世释家经书的两座高山,因为隋皇杨坚大力推行佛法,民间有很多印版,找到不难。
真正难的是看懂佛经。
里面很多佛学、哲学的概念,没有一定积累根本不知所云。
就算有张仲坚不时指点,依旧举步维艰。
因为佛学本就艰涩难懂,没有数年甚至十数年积累,根本别想真正搞懂。
“要事能找到一个学过佛经的前朝幽魂就好了……”
杨遇安如此想道
……
如此走走停停了半个月,两人终于追到了淮河边。
杨遇安上一次来淮上,还是四年多前与萧世略不期而遇。
那时他还是个“童子”,地点也在下游的破釜塘附近,属于楚州、泗州交界处。
而如今他们来到地方,则属于上游的寿州。
这里有一座名为“八公山”的名胜,据说东晋年间著名的“淝水之战”就发生在这附近。
“凭吊古战场,怎能无酒?前面山下正好有家酒肆,某去打两囊酒,小郎君且在原地稍待片刻!”
张仲坚交待一声,便骑上毛驴往山下飞奔而去。
杨遇安顺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投向了更前方。
酒肆就建在进山的道路旁,一面硕大的酒字旗迎风招展。
偶有路过的樵夫山客进店歇脚,人虽不多,却也不至于冷清。
店家甚至还雇了专门的仆人搬运酒缸。
看上去就是一家平平无奇的山前小店。
但……
“仆人比客人还多。”
“酒缸太新。”
“旗子太艳。”
杨遇安目光转回飞奔的毛驴,手已经按在腰间“云从”上。
望气追踪了半个多月,今日终于要有收获了。
片刻后,张仲坚骑驴来到酒肆门前,不但没有下地,反而加速往前撞!
店前过客连滚带爬地往路旁避退。
嘭!
木结构的酒肆瞬间崩塌,一时烟尘弥漫,间或伴有阵阵怒号声、咒骂声传出。
但这一切动静,很快又被一种更浩大,更磅礴的声音所掩盖。
那声音初听如鼓又如钟,一下一下富有节奏;稍息,声音渐成雷鸣之势,听得人胆战心惊。
待烟尘消散后,杨遇安才蓦然发现,这其实是心跳声。
此时酒肆废墟上方,赫然出现了难以计数的心脏。
这些心脏硕大如牛,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彼此间还有无数血丝勾连,震颤着,搏动着,仿佛一台台轰鸣的机器。
理智告诉他,这应该是某种幻象。
但眼前的血色又太过真切,太过刺目,以至于他无法以简单的“幻象”二字来说服自己。
而不管杨遇安心中作何感想,废墟上的战斗已经开始。
此时张仲坚浑身须发皆殷红如血,隐隐有血丝勾连头顶上的“心脏”,如同黄泉地狱来到一尊魔神。
随着“心脏”持续搏动,他身上的气机渐次攀升,终于到达某一个顶点,而后便化作一声咆哮。
“天下负心者,死!”
在轰鸣声中,浓郁的元气自张仲坚为中心,瞬间爆发开来。
他身前的敌人瞬间就被气浪吞没,化为齑粉。
而杨遇安哪怕站在远处,在外溢的元气冲击之下竟也难以自持,不得不施展身法退避一二。
如同风浪中飘摇的一叶孤舟。
“这就是开府强者的威势么……”
这一刻,望着漫天血色,他既感震撼,又莫名心生向往。
……
张仲坚回到原处时,虬髯已经变回暗赤色。
手中多了两个半满的酒囊。
“别看先前店外酒缸多,真正能喝的就一囊的份量,其他都是兑水的。”
说到这里,他还嫌弃地回头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这群杂碎,居然还卖假酒!”
杨遇安接过酒囊,却没有打开。
张仲坚见他脸色沉凝,挑眉道:“怎么,怪张某刚刚伤及无辜了?”
杨遇安立即摇头:“那些樵夫山客往外跑的时候,腿脚利索明显有修为在身。就算不是巫蛊道妖人,多半也是同伙,哪里算得上无辜?”
“那小郎君在想些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见到仲坚兄刚刚如同天神下凡,对开府境界越发好奇,想请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