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时，苏辞已经睡着了。

莫都阿陵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坐下，借着微弱的烛光，一寸寸扫过少女的眉眼。

“姐姐，”他小声说，“我回来了。”

少女呼吸绵长，显然睡熟了。

莫都阿陵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拂过她的额角。

还好，不发热了。

他一直紧提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唇角微勾。

他喜欢现在这样的气氛。

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就躺在他的身边。

没有什么南蛮北地，没有什么该死的云羲和。

现在这一刻，她只属于他。

莫都阿陵直接坐在脚踏上，头枕在床角睡了过去。

许是他连夜赶路，太过劳累，苏辞醒来的时候莫都阿陵都还没醒。

她侧目，便见少年安睡的侧脸。

鸦羽似的睫毛乖乖地垂落，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硬朗的线条。可能做了什么好梦，少年唇角轻扬，是个欢快的弧度。

这副模样，实在很难和据说杀人不眨眼的赤那王子联系在一起。

他太会伪装，或者说，是她太轻易相信人了。

苏辞收回视线，喉头一痒，忍不住低低咳嗽几声。

听到声音，莫都阿陵迅速醒了过来。

“姐姐，你没事吧？”他睁开眼，关切地凑近过来。

苏辞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别开头：“没事。”

察觉到她的抵触，莫都阿陵神色黯然，轻声道：“我很担心姐姐。”

听到她高热导致昏迷不醒的消息时，他根本没心思去考虑会不会被南蛮可汗知道这事。

他只想立刻，马上赶到她的身边，亲眼见证她平安无事。

“阿陵，我和你是不可能的，”纵使知道希望渺茫，苏辞还是试着开口，“放我回北地吧。”

莫都阿陵扯了下嘴角。

他伸出食指，抵在苏辞的唇边：“嘘。姐姐，不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

墨瞳中暗焰晃动，他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我不会放你走的，死也不会。”

“你还在想云羲和吗？”莫都阿陵沉下脸，指尖擦过苏辞的唇瓣，“他有哪里好？”

“姐姐，你喜欢他什么，我可以学。”

“我会做到最好。”他忽然伸手，一把抱住苏辞。

少年头埋在她的肩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留下来，喜欢我吧，好不好。”

“阿陵，别这样，”苏辞抬手去推，没推动，“我不想恨你。”

少年全身一僵。

但很快，莫都阿陵就笑了起来。

他嗅着她身上的浅淡清香，分明在笑，眉眼里却浸透满了悲伤。

“恨就恨吧，只要你是我的，只要……”莫都阿陵手上更加用力，“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苏辞长叹一口气。

“可我快死了。”她平静的声音，却像惊雷一般，在莫都阿陵耳畔炸响。

他猛地直起身子：“什么！”

苏辞直视着他，温声重复：“我的病好不了，很快就会死了。”

“不会的，”莫都阿陵后牙紧咬，“我去找名医，找大巫！不管需要什么珍奇药材，翻山倒海，我也会替姐姐找到！”

少年的真心炽热，一腔赤诚。

苏辞看着他的眼神复杂了几分，良久，她道：“没用的，最多只剩五日了。”

来南蛮的这些天来，她第一次对他露出了微笑，却是说：“阿陵，我不喜欢南蛮，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