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薄纱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线，单纯与魅惑互相缠绕。

一声琴响。

苏辞右手轻挥，长长的水袖在空中急速旋转，如一朵开得热烈的红色荼靡。

再一声响。

她扭动腰肢，半掩住面，回眸一笑。似红梅清傲，又像红莲惹火。

饶是在场的都是些见惯大场面的人物，也不紧心神一晃。

琴声忽骤。

苏辞的脚步也越来越快，长袖飞舞，像是一束梅花从枝头新生，到花苞初绽，渐渐盛开的全过程。

看见的是舞，也是梅。

冰雪中怒放，点缀着春意的红梅。

她微扬着玉颈，迎着光，快速旋转起来。

一圈又一圈，像是即将飞升的天女，给予人们最后的慈悲。

说一舞倾城，也不过如此。

路清狂却是眉头紧锁，面色不虞，死死地捏着酒杯。

苏辞对上他的眼神，莫名地生出几分寒意。

她想仔细探究那个眼神的意思，路清狂却已收回了视线，看起来还是那副冷淡轻狂的模样。

琴声渐缓，苏辞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曲终收拨当心画，她弯下腰去，半伏在地，长袖散在两旁，似冬末春来，梅瓣凋零。

良久，众人都纷纷鼓掌叫好。

苏辞平复气息后，微微一笑，接着下去换了衣服。

席间的人还在细声讨论着刚刚醉人迷魂的舞蹈。

陆知非轻抿了一口果酒，有些出神。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少年模样。

那是个雪天，雪花旋转着打在他的大氅上，肩上，颈上。

在他的身边，忽地窜出了小小的一团。

他愣愣的抬眸，对上长安秀气的小脸。

她裹在厚重的棉服中，拉着他的手，细声细气地说：“陆知非，你别哭了。”

陆知非的神思还有些恍惚。

异国他乡，他刚收到了母妃病逝的消息。

他不说话，苏辞就有些慌乱起来，她抬起白皙瘦弱的小手，轻手轻脚地踮起脚尖，擦去了陆知非脸上的泪痕。

她说：“陆知非，没关系，有我在呢。”

长安比他小了两岁。

两岁，在成年人中是可以忽略的距离，可在孩童时代，就像是一道怎么也跨越不过的鸿沟。

陆知非站着，她只能勉强到他肩膀的位置。

她需要仰着头看自己，眉目在风雪中染得红润。

分明是自己经历丧母之痛，她看起来却好像比他还要难过很多。

陆知非恍惚又成了局外人，看着那个年幼的自己忽然一把抱住了长安，声音里带着些微颤抖：“若是以后，你也会离开我呢？”

小姑娘摇了摇头，一派天真的模样：“不会。”

她答得这么理所当然，语气自然，陆知非几乎都要信了。

可后来年岁渐长，他逐渐和长安疏远了起来。

听灵胧说，是因为她烟视媚行，只要是好看的男子她都喜欢。

陆知非不是唯一的。

也不可能是唯一。

他本来不信的，但后来，他亲眼看见当初的小姑娘，流连于折桂楼，千金只为博公子苓一笑。

骗子。

都是骗子。

娘亲说永远会陪着他长大，结果匆匆离世。

长安也是一样的。

从那时起，陆知非就知道了，承诺这东西最是不可信，它给人希望，又叫人失望。它予你一时欢欣，也予你无边痛苦。

想要得到什么，或者想要留住什么，只有靠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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