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溪一愣。这两三年来,望珊从未直面地问过这个问题,关于望溪的身体状况,任望珊都是在通过任幸川来得知,也都是通过同样的方式和渠道来表达关心。
三人都心知肚明,却各自在躲避。
望珊和父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望溪突然接到女儿的短信,其实也猜到了些什么。她咬着嘴唇,十指交叉着没有说话。
望溪在得知真相之后,神经一直处于衰弱状态,身体也每况愈下。每每任幸川有意无意地提到以前的事情,她都会发汗,紧张,甚至歇斯底里,和平时的温婉都不同。任望珊也深知她对这件事情的敏感胜过所有人,和于岿河重逢之后,她的害怕也有这一份在里面。
任幸川对望珊说,她妈妈的状态最近越来越好了。比当初好了太多,最近都可以不吃药了。
“妈,我最近很好,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药了,站在黄浦江边的时候也再也没有特别怕了。”望珊的语气很轻松,她是笑着开口的。
“那么您呢?”
望溪抬手喝了一口咖啡,面对女儿的第二次发稳,依旧是过了很久也没有回应。望珊也不着急,静静地没有再说话,直到桌子上的松饼不再散着热气,望溪开了口。
“真的一定要是他们家的孩子吗。”
望溪何其了解自己的女儿,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任望珊抬起眼皮:“是。”
“您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家里人不也没同意吗。”望珊盯着她,“我惭愧,没有您当年勇敢,晚了两三年。”
“那不一样啊。”望溪又喝了一口咖啡,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指节泛了白。
“又是哪里不一样呢?”任望珊声音依旧是平静的,但望溪却感觉胸口堵得慌。
“那样的话……妈妈可能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的啊。”望溪深吸了一口气,眼睫向下垂。
“那我永远不和于岿河在一起,随便找一个我不爱的人过一辈子,妈,您这一辈子……就能安宁了吗?”
望溪语塞。
“既然无论如何,您都无法安宁,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得一份安宁呢?”
望溪指尖颤抖了一下。
任望珊目光没有移开:“妈,我这句话说得很自私。女儿不孝,在这儿跟你说声对不起。”
“但我这两三年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望溪没有吭声,也没有再抬起视线去对上女儿的目光。
“那年我好不容易把你们盼回来了。”望珊捂着咖啡最后残存的一丝温度,“可我把我和我的爱人都丢了。”
“您说说,我还能有安宁吗。”
望溪难过极了,她知道女儿这些年来过得也不好,可她也能感受到,女儿这些年都在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疏远他们,而他们做长辈的,却没有立场再说什么。
虽然每逢佳节都会回家,还会带大包小包的东西孝敬他们,对长辈也还是像以前那样好,甚至比之前更好。但他们知道,变了就是变了。
望溪感觉眼睛里发酸。
她叹了一口气:“可能妈妈这辈子……是没有这个福分去分享你的快乐和安宁了。”
望珊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不动声色。
“但是妈妈依旧是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拥有安宁,快乐。”望溪笑了,“妈妈不再有的,希望女儿都要有。”
她的名字叫做望溪,其实谐音就是“往昔”,她发觉自己好像真就是挣不脱往昔的牢笼一般,一直被禁锢着,没办法脱身,也无力去脱身了。她尝试过很多次,都失败了,并且就像拉着救命稻草一样,把身边的人也往这个牢笼里面扯,像是给自己求得一份安慰。
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安慰,看着她身边的,在意的人一个个地都陷在这样的牢笼里,她反而心被揪得生疼。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我总是想,我的女儿漂亮又优秀,以后要找个好人家,找个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结婚生子。”
“托您的福,她已经找到了。”望珊轻轻道。
“……妈妈知道了。”望溪红着眼抬起头来,哽咽着,“算了。但妈妈可能……会一直没办法接受这个。”
“没关系,我也没有一定要您接受。”望珊依旧是很平静的样子。
“我已经长大了。我会有我自己的决定,我自己的人生。妈,我希望您有一天也能像我一样,找回你的安宁和快乐。我来也只是正式地跟你说一声我的决定,没别的意思。”望珊起身,把咖啡喝完,轻轻地搁在桌子上。
“等我读研读完了,还是会和于岿河回苏州。”任望珊拎起包,轻声说道,“毕竟那里才是家。”
“过年我会回家的,妈。爷爷的腿听我爸说已经恢复的和原来差不多了,真好。”
“提前跟您说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任望珊走出了有猫在。
望溪目送着她远去,想再看一眼女儿的脸。
可是她再也没有回头。
何静姝化着浓妆,刚盯完一圈服装走秀的彩排,累得站都站不稳,在后台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喘气。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