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完地,开始第一次真正的耕耘,天气晴好,秦大川家的大黄牛,迈着稳健的步子,踏上土地。
秦大川教导方青稚上好犁,然后有条不紊的耕耘,方青稚扶着犁,这是个巧活,只有富有经验的老农,跟自家的老牛配合得当,发力相合,才能将地耕耘的又快又好。
蓝天下,方青稚认真工作着,似乎连昌平城的白稻门都被他遗忘在了脑后。
傍晚回家时,有小股小股面黄肌瘦的流民在秦家门口带来喧哗,秦大川皱眉,领着儿子小鱼还有方青稚三个男人一起出去看看状况,老许放心不下也追了出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的,到我家门口嚷嚷什么?”秦大川皱着眉头,仿佛能夹死苍蝇。
老许也是面色警惕,小鱼手里直接握着锄头,配上他孔武有力的个头,看起来很能唬人。
起码对于眼前这些面黄肌瘦,一看就精神不佳的流民来说远远足够了。
他们原本面带几分狂热的跃跃欲试,在看到小鱼和方青稚三个高大男丁后,便消退下来,逐渐沉默。
一个妇女怀抱着个孩子挤出人群:“老乡,我死去的娘曾经是山北村的,九江城那边闹饥荒啊,我们都知道昌平这边风调雨顺,求求你给我们口饭吃,我和我男人很能干活的,你给我们口吃的,月钱一个月给我们两个人一百个钱就够了。”
方青稚在旁边没说话,此间一百个钱,就连半两碎银都不到,这人力确实廉价。
老许犹豫着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秦大川果断拒绝:“对不住,但是我也就是个种地的,何况我这不缺人手,哪里还有钱雇你们,去别地方看看吧。”
那妇女仿佛没听见似的,一个劲的恳求秦大川和老许,直到流民们麻木的往前走,才将她裹挟着带到下一户人家门口。
看着这群流民们敲开下一户门,然后在下一户门口再次被拒绝,他们脚步不停,渐行渐远,
秦大川这才转过身对身后的老许、小鱼他们吩咐道:“家里吃的最近多藏着些,这些人还是走得快的一小撮,后面肯定还有大波人过来。
九江城往年富庶不下于昌平,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流民,最近要多去地里看着点,怕有人去祸祸地里的庄稼。”
秦大川年纪虽然大了,头脑却清楚的很,过去的时光里他也曾经见过类似的景象,这时候根据经验,将一家子安排的各有分工。
方青稚主动请缨去田地里巡视的活,秦大川不好意思的道谢:“等一下我们轮换着来,不能总让你帮我们的忙。”
“我也是吃老哥家的饭,怎么能算是白帮忙。”方青稚笑笑,不提这茬。
巡视时,果然看到有些人在偷偷摸.摸的往地里张望,方青稚摸出了自己私藏下来的一点野菜糊糊,用小片的芭蕉叶包着,递给其中一名妇人。
那妇人忙不迭道谢,却一口都不吃,递给了身旁的女孩。
那女孩根本不客气,大口大口吞咽,嚼着,双眼警惕的盯着四周,妇人催促着孩子快吃干净:“谢谢恩人,我们实在是饿狠了,才想着到地里看看。”
女孩又吃了两口,野菜糊糊本就不多,一下就只剩小半,她连忙递给妇人:“娘,你也吃,我吃饱了。”
“这孩子,拿去给你爹吃。”妇人推着她,让她去给自家男人,忙又跟方青稚道歉。
她道歉时,方青稚才认出她便是刚刚在老秦家门口说话的,多问了一句:“你说你们是九江城的,九江过去年景也不错,你们是遇到什么成了这样?”
“蝗虫,还有饥荒。”妇人一顿,又摇摇头:“年景不错有什么用,都是大老爷们赚去的,落在我们头上的佃租不会少半分。我们指望的只有地里那点收成,去年年景好,还攒了三个月的粮,本想给妞儿换匹红布,当压箱底的嫁妆。
谁知道今年的稻子种子全是长虫的,本该收割的时候,那些粮根本就不够吃,哪里交得起佃租,那些稻子一天比一天稀落,最后竟然没办法收割,全是漫天的蝗虫。
唉,我们就只能逃到这里来,看能不能讨口饭吃,有饭吃就能活。”
“你们在往昌平城去的时候,尽量往城东去,那边找人的活儿会多些,要是实在连睡觉的钱都没有,就去找一个叫宋进的商户,他那边最需要能吃苦能走商的帮手,你男人可以去他那先支取点钱。”
方青稚沉默一会,说了段话,便转身离开了。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囡囡快跪下给恩人磕头啊。”那妇人连忙跪在地上,还按着小女孩的脑袋,给方青稚不停的行礼。
方青稚连忙避开,只拱拱手:“受不得,我还有地要种,先走了。”
他转过身,继续研究地里的种子。
那些种子都是可以食用的,流民们饿极了,难免会做出一些不法的事情来,他就算是抓住了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秉公办事。
流民要活,秦家就不要活了么?
方青稚在秦家呆了两个多月,没有到预计的三个月,因为活都干完了。
临走时,老许和秦大川拿着竹篮就往他怀里塞,硬说这是些红鸡蛋和干饼子,能在路上顶饿,让他收下。
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