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回到义庄,推门走了进去。义庄晚上总是一副阴森森的模样,特别是那些挂着的白布和放在大堂上的棺材难免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可是白日里这一切一点也没有这种鬼气的感觉。整个大堂十分的敞亮,日光照得里面暖洋洋的。
平日里这义庄鲜少有人来,只有唐安和他师父两个人居住在此。除非遇到哪家要办丧事,要添置棺材,又或者是衙门发现了什么尸首没人认领,才会来这义庄。
“师父,您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唐安一脸欢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义庄的大堂里。
“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又跑哪儿撒野去了?”唐由蹲在一边,面对着一具尸体。
“哟,有新送进来的?”唐安一见他师父蹲在尸体边上,连他验尸用的那一箱子宝贝都在边上,就来了兴致。
“先去把你的东西放好,再过来看。”唐由头都没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尸体说道。
“得嘞~”唐安麻溜地钻进了内堂里。
这义庄的大堂都是香火供奉,还有大大小小的棺材和尸体,而往里的内堂就是
师徒两个的住所,大一点的房间是唐由的,小房间是唐安的。平日里他们两人吃饭都是在唐由的屋子里头,而北角则是柴房和厨房。唐安正是去了厨房,放下了条肉和酒,洗了个手就立马回到了大堂。
唐由见唐安出来了,边站起了身站到了一边,“只准看,不准动家伙,验验。”
“师父你这是考我呢?”唐安咧嘴一笑问道。
“别以为你替我去了几趟衙门就真把自己当个仵作了,基本功都不扎实出去丢的是我的老脸。”唐由哼了一声,昂着头说道。
唐安不再说什么,蹲下了身子,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草席子,瞬间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眉。然而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义庄里的味道,他自然也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见他从腰间一个小布袋里拿出一片绿色的小叶子,含在嘴里,深吸一口气,便开始验尸。
“这个人眼睛和嘴微张,脸面部呈现青黑色,嘴唇紫黑,并且七窍都有血水渗出。”唐安从尸体的头顶开始检查,然后一边顺着人体从头检查到了脚,一边说道
,“他的背后已经有血坠,手脚都已经僵硬,应该死了超过三个时辰。口鼻处有酸腐臭味,而且嘴唇饭裂肿烂,指甲隐隐发黑,喉部肿胀,可以用银针探入咽喉和腹部或者以蒸熏之法进一步查证。不过应该是被毒死的。”
唐安说完,看向了唐由,一脸的得意。
“尸身呈现青黑之色,的确是中毒死的模样,那你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唐由又问道。
“应该是砒霜。”唐安继续道,“中砒霜毒者,尸身会有青黑色的小疮,眼睛凸出,舌苔上也有刺疱,且两耳会胀大,腹肚隆起,指甲青黑。这个人虽然身体上的小疮不明显,但是舌苔上已经有刺疱,两耳也胀大,腹肚隆起,符合砒霜中毒的模样。”
“那你再说说,他是怎么中毒死的?”唐由问道。
“这个男人看着年纪不大,估摸也就十五六岁,可是衣着破烂,头发蓬乱,我看他指甲里有不少污泥,身上也脏兮兮的,应该是个乞丐。他的嘴边似乎还有一些馒头碎屑,没猜错的话可能是因为太饿了,吃了放砒霜毒老鼠的馒
头,中毒死了。我说的对不对啊,师父?”
唐安站起身,一脸笑意地看着唐由。而唐由只是皱着眉,看着那具尸体,也不说话。
“师父?”唐安又喊了一声。
“你把记录写好了送去给府尹大人。”唐由只是交代了一句,边负手往内堂走。
“那师父,我要不要说这乞丐怎么中毒的?”唐安扯着嗓子喊道。
“不用。”唐由摆了摆手道,“你记住,我们只负责说出他们的死因,至于他们在何时何地因何而死,那都是官府的事情,切记不要多管闲事。”
“哦。”唐安瘪了瘪嘴,耸了耸肩应承道,从一旁拿来纸笔开始写验尸记录。
唐安自幼跟着师父,但是至今依旧摸不透他的性格。唐由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两鬓花白,但是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在唐安跟着他的十余载中,从未见过唐由笑过。听说唐由家乡经历天灾,流落至此,而他因为一场大火毁容,至今容颜还是一副狰狞的模样,江平县里不少孩童看到唐由还会大哭,被他的模样吓到。而他又一向古板,素日里总喜欢
皱着眉。
不过唐安深知,唐由在仵作的事情上十分认真,有时候唐安都觉得唐由当一个仵作是白白浪费了他的才华。唐安还记得,他年幼时身体娇弱,时常生病,而且极其受不了义庄里的尸臭味。唐由懂医理,日日让唐安泡药汤,让他身子骨变强壮,还想了许多办法试了不少药材,祛除义庄里的味道。
其他的仵作是从尸身上寻找蛛丝马迹来判断死因,而唐由就有这能耐,连死人生前做过什么事,受过什么诊治,有什么隐疾都能探究出来。这也是为何,唐由验尸,总是比别人细致。然而即便如此,唐由却从来不会多说这些内容,甚至不让唐安插嘴。
唐由一直以来都训诫唐安说,仵作只管验尸,他们是和死人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