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只要随便哪个人上来告诉他现在该去做什么,他都会将它当成一生的追求——只要能把他从现在这种状态里解脱出来。
但是没有人这样做,只有使女夏缇幽灵一样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最后他停在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半露天殿堂里。它很高,天花板满是彩绘,四壁有晶莹剔透的水晶窗。
宽阔的阶梯是殿堂的主体,它平缓地向上延伸,铺满了这里,两旁是立柱和雕像,尽头是个璀璨的水晶神座,座下雕刻着永眠花。
夏缇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郁飞尘站在神座下的台阶上往下看,依稀能看到暮色里静立的无面神像,还有水池旁玩耍的孩子。
乐园没有昼夜交替,但兰登沃伦有。外面吹来的风温暖中带有黄昏的凉意,鲜红的夕阳触碰到远方山巅的时候,有脚步声从郁飞尘背后响起。
郁飞尘回头。
夕晖透过水晶窗洒在来者身上。
祂还穿着仪式上那件雪白刺金的华袍,淡金长发的末梢微微打了个卷。发卷的弧度依稀与安菲尔相似,但少年的稚气与脆弱早已荡然无存了。
很难形容神明的外貌。只能说,人们常常将所有美好的幻想加诸于神明,将其视为完美的化身,而主神符合这一点。
郁飞尘在看祂的眼睛。
那是一种曦光一样的金色,质地如同水晶。在曦光的渐变间,郁飞尘看见了一层淡淡的金绿,但又像错觉。
寂静里,对视悄无声息。很陌生,像初次见面一样。
是郁飞尘先移开了目光,他在台阶上坐下了。
没多久,主神同他在一级台阶上坐下了。离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但长袍迤逦,边缘处和郁飞尘的披风碰在了一起。
良久,郁飞尘看着外面那座无面神像,道:“你有名字吗?”
短暂的寂静后,他得到了回答。
“没有。”
“最开始呢?”
“有。”主神道:“但我失去了它。”
“忘记?”
“抛弃。”
于是郁飞尘没有再问。人确实会抛弃自己最初的名字,像抛弃一段过去,就像他现在也不叫七一样。神有比他漫长得多的生命,也理所当然有比他更跌宕起伏的开端。至于那开端是什么样子,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过一会儿,主神道:“他们习惯用第一次遇到时的名字称呼我。”
郁飞尘没说话。
神看着郁飞尘。
他预想他的心情不会太好,就像那次必须用一只机械兔子来平复一样。但这次没有,而是另一种淡淡不可捉摸的态度。
良久,郁飞尘才道:“你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就像你看到的。”
这人已经放弃解释,破罐子破摔了。或许不能说是放弃,是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换成别的信徒遇到这种状况,大概已经在激动地亲吻他的手指。郁飞尘感到一种茫然的失落。
郁飞尘:“那我没看到的,还有吗?”
神明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思考什么。郁飞尘想,看起来还真有。
“你的名字,”神说,“是我取的。”
这句话说完,他看见郁飞尘忽然死死看着自己,眼眶泛起薄红。
——之前没有生气,为什么这一次反而生气了?
但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了,郁飞尘的状态像个濒临破碎的玻璃偶。
郁飞尘闭上眼,剧烈地喘了几口气。
那个世界的场景浮现在他眼前,昏黄的天际,弥漫的尘烟,还有白骨王座上的君王。那时他来到乐园还没多久,可他再也没遇到过像那个君王一样让他感到威胁的人。
原来,原来——
原来连他的名字都是。
他的长官是主神的倒影,他的名字是主神的记号,祂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怀念的正是他想逃离的,他以为拥有的是祂赐予的,原来乐园和神明的痕迹早已烙在了他身上。
他一整个纪元都在自相矛盾,只是今天才发现而已,他认了。
郁飞尘哑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问完,他见神明看着自己,神情微微错愕,像是没想到会有此一问。
看到这样的神情,郁飞尘什么都明白了。
神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就像神爱世人,也不需要世人的回报一样。
于是郁飞尘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想再看到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心中浮现淡淡的困惑。
提到那个名字,本意只是想告诉郁飞尘自己从没有忘记过他,但似乎招致了异常恶劣的后果。
神看向一旁默默侍立的夏缇,问:“我……该怎样挽回他?”
夏缇彻彻底底地茫然了。
离开暮日神殿后,郁飞尘直接回了巨树旅馆。庆典还在持续,但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回去的路上他还撞见了白松,白松还和那个八卦导游在一起厮混,但奇怪的是陈桐也在旁边。
“文森特……墨菲神官说复活日将至,反正创生之塔到时候要消耗很多力量,但已经攒了一整个纪元,现在不介意多付出一点,于是文森特把我们都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