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卫府

春日清淡的冷风抚在面上，胸膛里的浊气都被涤荡一空。

在府里掌灯时，桃李回到了听雨轩。

刚刚在紫檀木椅上坐下，司棋便奉上香茗。桃李端起来喝了一口，入口回甘，口齿留香。

初雨后的西湖龙井，每年只得十余斤，绝大多数为贡品被奉入皇宫，能在民间留下的着实廖廖。

老夫人真“疼”我呀！桃李有些嘲讽的想着。

怎么说呢，这老夫人不见得有多疼爱这个刚刚见面的外孙女，这样的照顾泰半是因为对死去的女儿的愧疚。

当年，在儿子女儿之间，她选择了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嫡长子，放弃了由她教养长大的庶女。

不管是从情感还是卫府的发展上来说，她的决定都无比正确，桃李都为她的果断拍手叫绝。

但显而易见的是，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以至于郁郁寡欢，常年体弱。

桃李看着茶杯里清绿的茶水，这算什么？是对死去的女儿的补偿吗？可她正经的外孙女早就死在了无人关怀的寒冬。这样做无非是对活人的安慰。

桃李心中不喜，抬手放下了茶盏。

司棋站在旁边侍立，看小小姐脸色不好的看着茶盏，轻声出言道：“小小姐，可是这茶不和口味，我去为您换一种？”

桃李摆了摆手，揉了揉眉间，“不必了，可有人来找过我？”

司棋恭敬回道：“卫浒大人前脚来过，他让我回禀您，说他上禀了家主，已收鸿飞为弟子。”

桃李听见后，没有说话，只是方才阴翳的面庞终于被烛光温柔，分明现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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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摇曳时，卫家家主卫三省下值回到了家。

整个卫家已经在忙碌之中了，前面的大堂灯火通明，丫鬟小厮有的布置鲜花红烛一应物事，有的在步伐稳健的运送饭菜。

卫三省到了正堂，接过下人递来到湿毛巾，净了净手。上前拜见卫老夫人，“母亲见怪，儿子今日有要务在身，下执晚了些，让您老久等了。”

卫老夫人挥了挥手，让他坐下，“既是为百姓做事，我又岂有怪罪你的道理。在其位，谋其政。合该如此。入座吧。”

卫夫人侍奉他坐下，问了一句，“怀瑾还没回来？”

卫家惯例，在家不谈官府中的政事，所以他只是说：“嗯，刑法司这几日有些忙，应该快回来了。不必等他了。”绝口不提近日金陵城发生的刑事案件。

他转头看向安静乖巧、素未谋面的少女。一时有些失神，她长得和她母亲一点儿也不像。旧事涌上心头，他竟有些不敢再看她。

桃李起身，接过托盘上的茶盏，一一认过，正式拜见在场长辈，慈祥和蔼的卫老夫人，温婉柔和的卫夫人，严肃板正的卫家家主卫三省。

桃李给卫三省奉热茶时，曲身行礼，抬起头来时，他二人眼神相交，眼眸中分明流转着不为人知的，二人却又心知肚明的秘密。

卫三省接过桃李的热茶，照例给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封。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一些“有事儿找舅舅，舅舅给你撑腰”之类的客套话。

卫夫人送了桃李一支纯金玫瑰花簪，掐丝工艺制成，很是精致。这簪子有很特殊的意味，是卫夫人在订婚宴上戴过的。

姜王朝习俗都应是母亲给女儿，意喻着女子能得一个美满的姻缘。因桃李自幼丧母，便由母家的舅母送她。

卫老夫人给了桃李一套金镶白玉头面，白玉纯洁通透没有一点儿瑕疵，雕成展翅欲飞的蝴蝶形状，蝶翅薄得能透光，蝶翅上镶了金丝。

玉石制成的头面一点儿也不显笨重，梳妆戴上必定飘然若仙。

奉完茶后，桃李转身，不期然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大表兄，卫家嫡长子卫怀瑾。

便是见惯了美男的桃李也不禁暗叹一声，好一个面如冠玉少年郎！

他头上带着顶白玉冠，腰配玉带，一身紫色官服还未换下，风尘仆仆来到设宴的正厅。明明有着同卫怀璟很相似的面容，但没有人会把他们认错。

挺直的脊背如傲骨，身上自带一股煞气，与卫怀璟的少年矜骄倨傲截然不同。他才过加冠之年，便在金陵总府刑法司出任掌司一职。

手下管理着上百名官吏，这其中不乏有比他资历深、年纪大的，但偏偏这些人都很佩服他的为人和断案手段，乐意听他差遣调配。

他在位断案三年，断了数百件案子，不管凶手藏的有多深，案情多么扑朔迷离，他都能通过蛛丝马迹，层层推演找到凶手。经他手的案子，还没有一例判错。

民间百姓给他起了个“玉面判官”的诨号，很是敬重信赖他。

此时，他来的恰恰是时候，桃李刚才已经拜完长辈，现在刚好来见过他。

桃李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少女瘦弱，将将到他胸口，像只小猫儿。她低垂着头，看不清样貌，只是猜想像这样瘦弱的身姿，一定是鬓眉轻蹙的温婉样貌。

同辈之间不必奉茶，桃李只是浅浅行了个礼问好。当她抬起头来，眼眸与卫怀瑾对视，她分明看见他的眸子因震惊而紧缩。

桃李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