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钦何尝不知道,可夏予性子比谁都倔。不威胁她,她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陆淮钦无奈地圈住夏予,下巴垫在她的肩窝中,“阿迢,你心里装了何启儒,装了沈良斋,装了太子,装了皇后,装了那只白猫,甚至装了天下人,为什么就不肯给朕一点位置呢。”
夏予越发糟糕的心情瞬间差到极致。
她也满是无奈道:“我曾经把你当成过我的一切的。”
话音刚落,陆淮钦替夏予揉腰的手便顿住。
许久他的大掌才重新动了起来,问:“在难民营,为什么不逃?”
“我现在在太医院挺好的,我怕死,也安于现状。与其在外面逃命,提心吊胆着担心被你抓回来,不如好好地过着眼下的日子。你答应过我的,两年后放我出去。”
陆淮钦又是缄默。
许久才问:“再过一个月,朕陪你出宫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不是两年之约吗?”
“朕等不急了,怕再等,你会恨朕一辈子。不如将计划提前,朕先陪你出去走走。”
夏予盯着陆淮钦低垂的脸,两手捧着他消瘦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
如此近的距离,夏予看清了他眼底的一片青黑,比在难民营熬了数个通宵还要夸张。
白眼球上布满血丝,一点也不像个好好休息过的人。本就分明的下颚,如今更满是骨感。
夏予想都未想,拽着他的手腕就要探脉。
谁料陆淮钦反应极快,瞬间便甩开了夏予的手,将自己的手腕藏了起来。
“给我看看。”
“人的身体多多少少都有毛病,朕不想听你们大夫危言耸听,本来就是小病,硬生生被吓出大病。”
“给我看看。”
夏予不听他闪躲的解释,依旧固执地要找他的手腕。陆淮钦的手不停地往后躲,夏予就往他身后摸。
最后陆淮钦倒在了床上,夏予扑在他的身上,往上拽着他举起的手。
陆淮钦边躲边笑,最后笑出了声。他在夏予腰上轻轻掐了一下,就将人翻转压在身下。
“夫人好热情。”他笑着低声呵气。
他笑的很好看,可夏予依旧能看得出他笑的有几分勉强,以及伪装。
“给我看看。”夏予固执。
“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朕是天子,要长命百岁的。”
“你是不是要死了?”
夏予戳破他的城墙。随着那堵岌岌可危的墙轰然倒塌,不止是夏予的声音变得更咽,陆淮钦眼底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是不是?”夏予红了眼眶追问。
陆淮钦嘴角扯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鼻尖贴上她的鼻尖,“突然觉得,你还是在乎朕的。”
“周太医怎么说?还有多久的时间?病情怎么突然恶化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万一我能给你治好呢?”
陆淮钦大抵明白夏予是知道他身上一直有病的,亏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
就连睡觉的时候,他也尽量藏着手腕不让夏予碰。
皇宫内知道他有病的人不多,何幸自当守口如瓶,周太医为他的御医,也不会多嘴一句。
他没想到心细如夏予,自己不过多说了两句,便让她猜了出来。
“你问题这么多,朕先回答你哪个呢?”
“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三个月左右吧。”
夏予如遭雷劈,傻傻地看着陆淮钦,眼泪就从眼角滑了下来。
陆淮钦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死的不冤,能看到夏予这个表情,他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的。
“朕死了,你会难受吗?”
夏予看向一边,没有回答陆淮钦的话。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陆淮钦的死活,甚至他死了,她还会开心。
可当真听到他只剩三个月,她从足底升起一种不可抑制的悲凉。
虽然他们之间隔了无数鸿沟,可不得不承认,他们都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闯进过对方的生命里,留下了磨灭不去的痕迹。
陆淮钦躺在夏予身侧,将她冰凉的手包裹住,终于同她敞开心扉地说了这场病的由来。
他刚出生,他的母妃就被处死。
生来就被当成储君,自然饱受挫磨,暗中也有无数人想要他去死。
六岁那年,有人在他喝的汤下毒。但意外的是,四岁尚且懵懂的陆徊远先偷偷喝了汤。
等陆淮钦发现的时候,汤快见底,陆徊远已经满脸乌黑,随时会死去。
陆淮钦想都未想就去求了他的父皇,也就是景元皇帝陆含章。
可陆含章根本不在乎陆徊远的死活,当年若不是陆淮钦抱着陆徊远不撒手,可能那宫女刚偷偷把陆徊远生下,就要被陆含章处死。
陆含章不想救陆徊远,可耐不住陆淮钦把剩下的汤喝了,拿命逼着陆含章让太医院的人过来给他们解药。
说来也巧,这解药就剩一颗,等研制,还需一些时间。
陆含章自然是让陆淮钦先吃,他不可能看着自己培养的储君先死于一个宫女生的孩子前。
可陆淮钦偷偷把药塞进了陆徊远嘴里,他挺着等到了解药,但因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