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博闻啊……”
休生像是追忆往事,语气莫名感慨。
“选他入门,本就是我当初一着闲子,哪曾想如今这枚小小棋子,竟也长成了参天大树?”
“之所以隐忍多年,选择今日发动,便是刚好从一群唯恐天下不乱之人那里得知他会来到此地,正好将他的‘开天’齐一。”
“不曾想此子也是非常之人,竟屡屡化险为夷。如今‘开天’得‘补天’增强,好比一块硬骨头,啃是可以啃,却也会咬崩牙,得不偿失。”
“那我们就这么放过田博闻这条大鱼了?”蝶生明显不甘心。
“他的真符世界是别想了,倒是他的神魂,我辗转打听到似乎与天外之人有关。”休生沉吟道,“我志在登天,他的神魂或许有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渐显肃然:“当然,破茧重生也好,【万物齐一】也罢,虽是我计划中的重要环节,却非最终目的。”
“那本体最终目的是……”虚生若有所感,目光期待。
蝶生亦然。
“当然是寻找游者的登仙之途了!”休生轻笑道,仿佛想起旧日时光,“为了找到此途,我已经等了许许多多年了……”
……
……
“休生啊,你平日但凡少看些闲书杂学,多与权贵走动,想必此时已经荣华富贵加身了,哪至于这般年岁,还困于这小小漆园,任斗食小吏?”
听到友人半是讥讽半是劝谏的声音,正在路旁一边晒书一边打鼾的休生,翻了翻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慵懒道:“我来此间为吏,本就是为了躲避繁重徭役,好有闲暇多看些自己喜欢的书。”
“你倒好,让我放着大好的书不看,去跟一群粗鄙之人蝇营狗苟,浪费生命。如此为友,我看还是绝交了吧……”
话未说完,休生居然再度鼾声如雷,与周公相会。
友人跺跺脚,转身离去。
……
“先生,我们大王诚心以相邦之位相邀,你为何不答应!”
一位火正国官员,追到水边,看到正在垂钓的休生。
“先生便是想玩‘愿者上钩’那一套,好歹也给在下一个理由,好回去跟大王交代啊!”
“你若只是需要一个应付国君的理由,我倒是想到一个。”
休生叼着草杆,扣着脚丫,状似垂钓,实则目光根本不在水中。
“你回去就这么跟你家大王说,从前有一只长寿老龟,在烂泥中快活打滚了三千年,直到一日被人发现,宰杀之后供奉于庙堂之上尊为‘神龟’,其龟壳骨头被后人肢解,制成各种神异的器具。”
“请问大王若为此龟,宁愿在烂泥中长生不死,还是死后得无上哀荣?”
官员闻言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然是长生不死啊!”
……
“休生啊休生,你此番入梁,野心不小嘛!”
梁国相府之中,当朝相邦大索全城三日,终于将休生抓到自己府中。
哪知后者入府后,该吃吃,该喝喝,全然没有被一位权臣忌惮得要死的自觉。
“相棒可知软风之了?”
休生啃着一大块鸡架,说话口齿不清。
“软风之了?”梁国相邦皱了皱眉,“你想说鸾凤之鸟吧?”
“对对对……咳咳!”
休生正喝水漱口,结果因为说得太急,呛到了自己。
好不容易缓过气,他以吃剩的鸡架为鸟,手在半空比划道:“传说鸾凤之鸟非梧桐不栖,非仙果不食,非甘泉不饮。一只猫头鹰正抓着腐鼠,见鸾鸟飞过,怒声威胁道:你不许抢我的食物!”
“相邦你说说看,后面那只傻鸟是不是很可笑?”
“你……你骂谁是傻鸟呢?!”梁国相邦气得脸色通红。
……
多年后,还是那位梁国相邦。
因为没有实际利益冲突,加上休生说话向来风趣幽默,两人居然渐渐成为了挚友。
这些年,两人曾在水边观鱼,争论鱼儿水中游到底是快乐还是不快乐。
又曾在相邦落魄之后,休生陪他云游四海,一同著书立说。
后来休生亡妻,相邦也亲自来吊唁。
只是彼时的休生,状态比之年轻时更为疯癫,明明妻子刚死,脸上却不见悲伤,反而当街鼓盆高歌,非常开心。
相邦不解,休生则解释生死之间本无明显界限,由生到死,不过自然而然的过程,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如此奇谈怪论,别说那个时代,便是在当世,恐怕也会被人视为怪胎。
于是自此之后,休生身边友人门徒渐渐离去,而他也逐渐消失于世人目光之下,去追寻自己的逍遥大道。
梦蝶学派,齐一会,都是在那之后创立的。
……
“这些年,我神游天外,曾梦见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成为当中种种生灵。”
休生语气慨然,既是与分魂们分享,更是对两位道敌以及田籍叙说
“有时候,我梦见自己化身游鱼走兽,为生存不停奔走。”
“有时候,则干脆是一株路旁小草,虽然所求不多,但总免不了争夺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