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么……”
田籍心中暗暗计较。
如今平原城的都兵,连上临时征调的青壮,大概三万出头。
面对一万敌人先锋,完全不虚。
但敌人显然也不傻,先锋先到,首要任务不是莽撞攻城,而是先立下营垒,并伺机打乱齐人城防部署,为好后续主力大军攻城打下根基。
这时候他们见到城墙低矮的高地大营,怎么可能会没有想法?
要知道崔青圭前番阻敌失败,如今残余兵马,连上这次支援过来的北门医馆与泠然阁游者,也不足五千人。
这样的兵力,这样的营墙,面对敌人一万先锋,能坚持多久?
而这时候,管蓝稍稍缓过气来,又想起起一件紧要情报,寒声道:“闾长之所有受如此重伤,是因为他只身靠近黑水前锋打探敌情。”
“他在昏迷前曾告诉我,黑水前锋大军中,有近一成,是法家的锐士!”
……
万人的一成,就是千人。
前锋就有一千名黑水法家!
当田籍转告崔青圭这个情报后,后者脸上也出现了刹那惊悚的神色。
因为这比他先前预计的要多得多。
“看来我先前去阻敌,不但损兵折将,干脆连敌人的底细都未曾摸清。”崔青圭苦笑着,但语气中依然有些难以置信,“就是不知道如此多法家精锐,黑水那位皇者,是如何舍得都交给公孙乙?”
“黑水人冒险飞渡大泽天堑,深入敌后,自然是希求以雷霆攻势,毕其功于一役。”田籍分析道,“精锐尽出,才是理所当然的事。”
“公孙乙当真横渡了大泽?”
相比起亲自在大泽上感受过异常的田籍,平原城中的很多人,如今都不太相信这个情报。
毕竟大泽等于绝地,这几乎是一个普世的共识。
不论中陆还是西泽,人人皆如此认为。
而作为跟公孙乙短暂交过一次手的崔青圭,虽然不至于到此刻都还不承认黑水人真的来了的事实,但总感觉黑水人既然横渡了那样的险地,必定付出不菲代价,折损不少人马。
至少不可能拉出这么一支规模的法家精锐。
然而此时事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黑水人真的带来了这么多精锐。
“这必定是一场苦战。”崔青圭紧紧握住拳头。
……
相比起崔青圭的不安,田籍听到管蓝提供的情报时,心中还是相对镇定。
毕竟他自己手中同样有一支无头战士大军。
依托高地大营的地势,足以阻挡黑水锐士的冲击。
实在阻挡不了,有无头战士殿后,他还能将泠然阁及时拉回平原城中不是?
所以回到眼下,真正的困难还是敌人来得比预料中早了半日,以至于高地大营的新墙还来不及动工。
在众人原本的预计中,黑水人前锋应该今天晚些时候才能到达。
这样的话,在敌人发起第一次进攻之前,有足够时间为新墙立下根基,并且拔高到两丈。
虽然不比旧墙高多少,但多了一道营墙,防守的容错率便提高了一倍,足以坚守到第二天,再次发动“龟壳碎片”,完成预定的构筑高度。
当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再说“如果”没有意义。
敌人前锋将至,只能先防守下来,再图后续。
……
午后一过,一好一坏两条消息同时传入高地大营。
好消息是,废院里的祭坛已经完工。
如今两位肆师已经率领群祝登坛作法,一边尝试压制内层不祥,一边开始移出内里的“龟壳碎片”。
大约再过两个时辰,碎片就能完全移出废院,并有半刻钟的“自由活动”时间。
当然,说是半刻钟,考虑到来回运输耗时,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实际有效的筑墙时间,必须控制在两百息之内。
两百息,田籍按照这两天从公输五等百工了解的情况来看,大概能将城墙拔高到两丈,跟预计的差不多。
至于另一头坏消息,其实不用斥候说,如田籍这般感知范围辽远的大能,已经有所感觉。
黑水人,到了。
……
突然某一刻,平原城的西边天际线上,出现了一条不断翻涌的黑线。
片刻之后,黑线就变成黑浪,从西边滚滚而来,铺天盖地。
间或有晴天霹雳,伴随黑浪推进,如同紫色电龙穿梭于天水之间,让本就声势惊人的黑色浪潮,更添几分威压壮阔之感。
这种浪潮,不但看着骇人,实际上也在一路“吃人”。
原本平原城外,有数十屯堡、岗哨星罗棋布,拱卫主城。
当中更有数支哨骑来回游弋其中,或是布置拒马陷阱阻敌,或是为后方查探敌情。
但在滚滚的黑水洪流面前,屯堡与岗哨,不过是洪水下的无凭石卵;而游弋的哨骑,则是脆弱的游鱼。
大浪一过,石与鱼,灰飞烟灭。
田籍与崔青圭两人并肩立于泠然阁的最高处,感知外放,比大营中的所有人,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待会老夫若出营借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