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琦发现的漏洞,在于时间。
按田籍所说,就算太子妃当年在与徐国公子昭商议婚事之时,真的为了表明心意纹了“青鸾”,那么随着公子昭以“吕大非偶”公开羞辱,推掉婚事,就算太子妃不怀恨在心,也总不好再在身上留下这幅“青鸾”了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子妃心胸宽广,不计较此事,那么当她嫁为太子之妇后,这幅“青鸾”怎么还能留在身上?
不用在意太子殿下的想法吗?
所以,不管田籍所说的是不是真,到了今天这个时点,这幅青鸾都不可能再出现在太子妃身上!
换言之,除非殿下亲口承认,否则田籍这个所谓的“证据”,根本无从考证!
想到这里,庆琦再看欲言又止的太子妃,心中顿时有了明悟:“说不定殿下还真纹过青鸾,只是后来又毁掉了。”
“可这青鸾毕竟是徐国公族象征,殿下私下毁掉别人不会说什么,但公然说出来,这就有些与徐国公族公开翻脸的意味了……说不定这田博闻就是在赌殿下不敢解释此事,又没有别的证明身份之物!”
想到这一层,庆琦虽然痛恨田籍破坏自己好事,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狡猾。
“怪不得仁寿兄说此子颇有心计!”庆琦感慨想到,“只可惜他这番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拿捏住殿下把柄,却不知因此更加得罪了贵人……呵呵,如此,倒是又给了我在殿下面前表露忠心的机会了!”
庆琦自以为计较妥当,也不请示太子妃了,直接上前义愤填膺地反驳:“你一派胡言!且不说殿下根本未纹过所谓‘青鸾’之图;便是真纹过,过了如此多年,也早该褪色化掉了,你说的这些,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哈哈哈哈……”
回答庆琦的,是田籍的嗤笑声。
笑毕,他解释道:“庆闾副还真是孤陋寡闻啊。我都说了,这青鸾图,是殿下请徐国公族匠师亲自纹上的。”
“这等文身所用画料,普通水洗布抹的凡俗法子,可清理不掉,除非徐国公族的‘山人’以特殊手法处理,否则一辈子都不会掉色!”
见庆琦听得目瞪口呆,田籍嘴角微微翘起,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那位徐国匠师,正是徐公子昭!”
噗通!
正当庆琦还想组织语言反驳时,他身后的“太子妃”,他自以为的靠山,却已经跪倒在地上。
“太子妃”跪倒的方向,正是县寺大堂门口的方向。
此时有两名女子,正徐徐从堂内走出。
其中一女,医者打扮,容貌俏丽,眉宇间隐隐藏着英气。庆琦记得在田氏仁房的通缉榜上看过,是被田籍从糜乡祭祀仪式上劫走的“孟妫”。
至于另一人——
“还有一位殿下?”
庆琦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鱼妹妹,我想问你一个事。”
大堂正门内侧,太子妃脚步停在门槛前,一手扶着门框。
“你这位族弟,当时真的愿意抛下一切来救你,包括出身前途,荣华富贵?”
妫鱼听到对方提到田籍,想起当时他来救自己的情景,脸蛋不禁微微发烫。
“应该是吧?反正当我知道是他来救我的时候,已经下不了车……”
“是这样啊……”
太子妃看着妫鱼泛红的脸蛋,一时侧头凝目,不知想起什么往事,神情有些萧索。
“真羡慕你。”
感慨一声,她抬起头,大步迈过门槛,姿容已经恢复了从容端庄。
……
“殿下,奴婢知错了!”
一位太子妃跪倒在另一位太子妃面前,主动认错,不管先前众人作何等猜想,此时谁真谁假,基本明朗了。
这一刻,真正的太子妃居高临下地望着“替身”,目光无悲无喜,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意味,:“你当了我多年替身,也帮了我不少忙,我是一直很感激的。”
“奴婢惭愧!”
“但话说回来,我也一直视你如亲姐妹,待你不薄吧?”
“是奴婢辜负了殿下!”
太子妃不置可否,微微一顿,接着道:“但‘青鸾’之事毕竟关乎他的名声,我从不敢跟第三人提及,包括太子殿下,也包括你。”
“是奴婢愚钝!”
“你是有些愚钝。”太子妃接话道,“明明只要你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单凭田博闻的一面之词,旁人也未必就相信我。”
“至于他……大概也不会主动出来为我作证……”
说到最后一句,太子妃的目光闪过一丝涟漪。
然而原本一直俯首帖耳的替身侍女,这时却稍稍抬起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这些年奴婢借着殿下的身份,与不少贵族、公子私下相会……奴婢身上有没有‘青鸾’,这些个登徒子一清二楚。”
“如今这位紫龙卫大人说出‘青鸾’之事,他们听闻后必然会私下去找公子昭求证。虽说公子昭不理俗事,不会主动出来为殿下作证,但旁人求上门,他大概也不会撒谎,所以此事迟早会真相大白,假的真不了!”
说到这里,替身侍女再次叩首,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