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州司大院深处,刺史所在的一个静室中。
许知业看着背对自己的刺史,冷汗不禁从背后留了下来,这可是正四品的大员,积年的威势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九品官可以承受的。
刺史此时拿着一卷草书,伫立在房间中。许知业看向那卷草书,只看见了一个“舟”字。
许久之后,刺史终于说话了。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
“《孔子家语》”许知业插话道。
“然。”刺史微微骇首,继续道:“今日读书时又见此句,心有所喜。”
“可转念一想近日之事,悲从中来,欢喜顿消。”
许知业脊背微微弯曲,道:“刺史所悲可是獬豸血泪?”
刺史慢慢的摇了摇头,道:“悲的不是獬豸血泪,而是为何会有獬豸血泪?”
“老夫为官数载,虽不似武侯鞠躬尽瘁,可也说的上是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怠慢。”
“可为何这庐州还有冤案?为何这冤案能造成此种后果?难道真的是本官错了?”
虽然语调没有什么变化,可许知业还是在里面听出了杀机。
许知业脊背更弯,连忙道:“怎么会是刘公错了?这都是我们这些下官没有将事情做好的缘故,毁了刺史的清白。”
随后,许知业话锋一转,道:“只是,”
刺史微微扭头,就如猛虎回头一般,“只是什么?”
“只是朝廷的御史······”
刺史转身撇了一眼许知业,道:“是啊,朝廷的御史可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本官治下出现如此荒唐之事,老夫愧对圣上,愧对百姓,被刺史弹劾,告老还乡也是应有之意。”
刚才的一瞥就宛如猛虎的凝视,直接打穿了许知业的心防,许知业强忍着心中的波澜,勉力道:“这怎么能行?刘公爱民如子,怎能因为下官的失误就离开仕途呢?”
“哎——”刺史长叹一口气。
许知业见状,赶紧道:“现在的当下之急便是将这獬豸血泪和鬼王调查清楚,就算上面的御史来了也无从下笔,只得看我们做的文章。”
“向老夫说说罢。”
“根据分析,下官认为獬豸血泪和鬼王之间存在联系,这鬼王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所以我让下面的人排查州内那些地方最近死亡、失踪的人数颇多,果然我发现了鬼王所在的地方。”
“哪里?”
“紫山。”
“可曾派人?”
许知业昂首挺胸道:“还没有,鬼王一事,事关重大,下官以为州司、州学、太姥庙、靖玄司都应当派人,联合绞杀鬼王。”
“同时将獬豸血泪安在邪教的头上,最近有邪教在城中滋事,刚好可以将罪名安在他们的头上。”
“此事如何做得?当御史不知靖玄司吗?”刺史问道。
“李羽玄,此人可以用来威胁靖玄司配合我们。”
“还有呢?”
“排查冤案,留下线索交由御史,指向下面的几个佐使,给御史一点甜头。”
“这样以来,等御史来的时候,御史会发现獬豸血泪源于邪教,山中鬼王已被绞杀,州司中还有几个冤案可以让他们放手调查,这样一来,州司可以平安度过此劫。”
“不错,不错。”刺史笑了笑,随后突然喝骂道:“放肆!”
“唐律是这样让你践踏的!若是人人如此,这大唐岂能不亡!”
许知业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据理力争道:“刘公!”
“就算是为了百姓!您在这庐州一天,庐州夜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若是你走了,这庐州可就不一定这么好了!”
“下官也算是替这庐州百姓求你了!”
良久之后,刺史叹了一口气,原本挺拔的脊背瞬间瘫了下去,失去了精气神,之见他摆了摆手,道:“哎,若不是为了百姓,老夫怎么能做此事啊!”
“回去写个文书上来,亲手交给我罢。”
“下官明白!”
刺史转身,阳关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身上的绯红色官袍更加血红。随后刺史上前拍了拍许知业微微下垂的肩膀道:“许参军,你这官袍可要改改了。”
许知业问道:“这是何意?”
“腰弯久了,就得把前面改短,不然前摆碰了地,别人就知道你弯着腰了。”
“下官——明白。”
······
走出刺史的静室后,许知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此时房间中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见到许知业进来,道:“事情办好了。”
“后天我会再让獬豸流一次泪,那时你可要准备好。这事我之干两次,再干,靖玄司就要来查我了。”
“好。”
一阵风后,黑袍男子消失在房间中。
等到黑袍男子消失后,许知业终于挺直了腰杆,将桌子上的纸狠狠的砸下。
无声的骂道:“又是这套把戏!什么为了百姓,什么这,什么那的鬼东西!”
“我可是司法参军事!可我什么时候能好好的执行一次唐律!”
“明明都是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