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佛来话锋一转,笑道:“最近的清丈田亩如何让了?是不是要到李家村了?”
方县尉看着对面的韩佛来,终于看见了对面猛虎的獠牙。
韩家是李家村的大地主,清丈田亩会让韩家多交税赋,而自己主持县中的具体工作,吩咐一下手下,在文书上做点文章,一个小小的村子自然可以掩埋过去。这样一来,韩家的利益得到了保障,而自己也得到了保护。
方县尉沉思半响,慢慢点了点头。四书五经终究敌不过宦海沉浮,仁义道德也撑不起人心贪婪。
“清查过了,没有······变化。”
“呵。”韩佛来笑了。
“这张安不是被缚,是诱敌深入。”
“县令大人早就料到这歹人会潜伏到李羽玄身边,便让张安卖了破绽,让他成为了歹人的目标。”
“随后又和靖玄司、李羽玄商定计划,布下天罗地网,终将歹人击杀。”
方县尉瞪大了眼睛,被韩佛来的计划吓到了。
什么叫瞒天过海?什么叫指鹿为马?这就是。只是这县丞哪来的如此之强的力量?
似乎是看见了方县尉的吃惊,韩佛来道:“方正兄啊,坐下说,坐下说。”
待到方县尉坐下之后,韩佛来起身将门窗关好。随后道:“方正兄,老夫也算是痴长你几岁,在这宦海也比你多游了几年。”
“你可知我们这些文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方县尉摇摇头,道:“不知。”
“是资源。我们不是长安的大员,有改天换地之能,我们也不是军中的武将,需要稳之。我们只不过是大唐最底下的小官。于我们而言,我们能做的只有用手中的东西,在唐律的允许之内做交易。手中的资源愈多,地位就愈发稳固。”
“靖玄司虽不受朝廷管辖,可在地方,总有交涉之时,有了交涉,便有了人情往来,有了人情往来,便有了资源。而我的手上刚好有一份人情。”
韩佛来上前,拍了拍方县尉的肩膀,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点拨你?”
“不知。”
“因为你有勇有谋,敢抢功,临大事能想出方法,敢于实施,哪怕方法需要谋害上官。有这份胆气,便胜了他人许多。”
“当然,更关键的是,我们是一类人。清风酒楼专门给你开一个灶,你能不知道其中含义?”
“而当时你想着独占功劳的时候,可曾想过县司的工作流程?”
“县尉需要文书向上汇报,随后由县丞,县令审批后再安排下面的行动不是吗?”
“可你遵守了吗?文书虽然烦琐,可也是事后定责的证据。”
“你看,你贪图便利,与民争利;你贪功冒进,不顾县司流程;你掩盖失误,不惜拉上官下水。”
“你看,你和我一样,不是夫子,魏征那般的圣人,而是小人。”
“所以,你不必惋惜心中的四书五经、道德仁义。因为你压根就没有接受它们,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没有失去一说。”
“当然,你也不必担心。这世道,圣人是上不去的。”
“你的聪慧和卑小,恰恰是上升之基。”
“你还年轻,若我培育得当,再为你铺上些基石,州司不是不能想的。”
方县尉听完,连忙起身,深深作揖道:“弟子见过先生!”
“弟子见过先生!”
······
下午。
李羽玄刚刚起床,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打开大门,李羽玄见到了一个老者,穿着青色官袍,不是县丞还是谁?
连忙作揖道:“见过韩大人,不知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进去再说。”
李羽玄听完,伸手道:“大人请。”
来到家中的中堂,将县丞请入上座,李羽玄于旁座坐下后,韩县丞率先道:“羽玄啊,自郭宏文走后,我们已经有两年没见了吧?”
李羽玄点了点头,道:“东家离开,将以前的事托付给刘家之后,小子确实没见过县丞大人了。”
“是啊,宏文兄走后,你我接触的确实少了。”
“可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宏文兄和你啊。”
李羽玄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解,道:“这是为何?”
“刘家人做事不行。”
“可否细说?”
韩佛来点了点头道:“之前有一队商户从我们这过,想带走几个人,便需要和我们县司联系。「1」”
“便找了如今的介绍人,刘家大郎。可刘家大郎不守规矩,从商户那又敲了一笔,商户差点去州里告状,要不是我们反应快,将此事压了下来,不然州里定要找我们的麻烦。”
“还有,这刘家做账也不行,和你当年做的帐比起来,只能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条件允许,我是真的想让你回来操办啊。”
李羽玄笑道:“当年东家走后,便令我我不要再参与此事。大人你也知道,家父十岁那年失踪,要不是当年东家收留,我早就守着这个大宅子饿死了。”
“这东家于我,无异于再生父母,他的话我不能不听。”
“可惜了,可惜了。”韩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