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没了父君,没了母后,昔日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他都只能将那当作幻境,一场永远不可能回去的幻境。
我没有父母,也不晓得离开亲人的滋味究竟是什么感受,只记得当年沉钰沉玥兄妹第一次离开上君府邸来到冥殿时的模样,那时候沉玥还吵着要娘亲,判官倒是同我说了一句,孩童失去父母,便如一时剜了心,又割了肉。
想到如此,我低下头,心中五味成杂,待他嘴边的笛声落了,我才含笑的看着他:“你这笛声,吹得倒挺不错,天后娘娘若是在天有灵,定然是会欣慰的。”
神仙哪会在天有灵,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安怀他罢了。
他将笛子递回我的手中,大手拂过我的鼻尖,宠溺道:“绫儿,你以为,朕真的如你所想的那般坚强么?朕已经体会过一次失去的痛苦,朕不想有第二次。”
我抬起手,扶着他的手背,含笑道:“不会的,不会的。”
树叶潇潇而落,他的笛声却是久久留在耳畔,不肯离去——
宫门前早已安置了马车,玉妃褪去了往日的华裳,只着了一身简单的青色衣裙,这衣裙却将她衬的素雅几分,宫人将她送出殿门,于言早已侯在那里,见她过去,快步向前,递给她一件斗篷。沉声道:“宫外风凉,你披上,我带你回家。”
玉妃接过斗篷,红了眼眶,嘴角却依旧挂着凄然的笑:“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些年,我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于言眼底携着怜惜,却不忍再看她一眼,命小厮将马车赶的近一些:“容……玉容夫人,请上马车。”
玉容夫人抬起头,嘴角的笑不曾逝去:“我一直都在想着,有一日,你能再唤我一声容儿,便想当年我们在江南于府一般,我唤你哥哥。”笑意中多了不少讽刺,别过眼光:“只可惜,在我入宫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我们此生,没有什么好下场,于言,你我错过了,早便错过了,这些时光之后,我再也不可能做回你心中的容儿,你也不再是我的言哥哥。”
于言半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压了下去,如今也的确只有上天才知晓他们心中的苦不能言。
子梨说,皇上虽然答应了于言要将玉容送回江南,但是玉容夫人的名号,却不能废,她与于言,一生一世都不能在一起。元尚,他或是想用名分来约束这二人罢。
我本是极难接受这个事,后来,我才想了明白,玉容夫人虽然一辈子都不能与相爱的人光明正大的爱一场,可是,索性他们可以在一起,即便是每日看上一眼,也是心满意足。这终究是最好的结局。
玉容夫人嘴角挂着凄然的笑,令人看了不免要痛心许久,袭上斗篷,与于言浅浅一笑。
小厮向前准备扶夫人上马车,原本是水到渠成的事,而须臾瞬间,宫墙上却多出了不少禁卫军的身影,皆是拉弓待发,玉容方一抬起头,便瞥见那宫墙中的身影,愣了一愣,笑意更深。
一袭龙袍的皇帝头戴东海玉珠冠冕,站在城楼之上,只需拂袖之间,便会万箭齐发,将那车辇中的人,万箭穿心。
见那驾车的小厮正欲扬起鞭子,皇帝握着城楼之上雕了花的栏杆,绝情的闭了双目,抬起玄色广袖,用力一挥,转瞬之间,埋伏在城墙中的禁卫军便拉上满弓,轻轻一放。
漫天仿若下了一场大雨,一场染了血色的大雨,慌乱之中,似乎有马的撕叫声,有小厮的凄惨声,还有宫婢的惊呼声——
“皇后娘娘!”女官站在城门内惊吼着,须臾光阴,只见那红衣女人推开马车旁的男人,张开双臂,双眸染了一滩死血,那利刃划破血肉,狠狠的插进红衣女人胸膛……
惊慌思索的于言极快的拥住中了箭的女人,城楼上的帝王亦是惊了神,射箭的禁卫军停下手中动作,只见帝王踉踉跄跄的三步并两步下了高楼,脚步紊乱的跑至红衣女子身旁,颤抖的探出手摸着她的脸:“岚叶,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傻!”
震怒中裹着惊慌,这也许是于言第一次看见,身为君王却又是他最为亲密的父亲这般惊慌失措。
那一日的回光返照,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般的舒服,即便是胸口已经被鲜血染湿大半,红衣中纹路加深,她口中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嘴角却是挂着淡笑,使足了力气道:“放他们走。”
君王蹙着眉头,眼角湿润,将她从于言怀中接了过来,失措道:“岚叶,朕带你去看太医,岚叶,你撑着点,岚叶你千万不要有事!”
祈求的语气中却偏偏要携了几分命令,她晓得他还是以前的他,只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她便被他骗的打紧,她不晓得他一直都是那个冷血无情,残酷无比的君王。
“你这样无情,怎么能奢求留住我。”她笑出了眼泪,躺在君王的怀中浅笑,气息微弱的抬手摸着他的眉心:“皇上,岚叶这一生,最后悔的,莫过于爱上你……”
君王眼角洒出泪水,将她拥在怀中,拥的很紧:“朕错了,朕不该为了留住幻儿,起了杀心,朕错了,朕以为这天下苍生都该听朕的话,朕如今知道自己错了,岚叶,岚叶,朕只求你不要离开朕……”
她看着那个哭的像孩子般的男人,闭上眼睛,只怕自己软了心,“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