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当年那档子事影渊倒是旁敲侧击的帮了不少忙,总归是百年之前的那场三千年大劫未真正将我泯灭了半条命,如今已经忘得干净,虽说之后颜玉一直感叹着那场姻缘劫来的伤情,可究竟是谁的姻缘,是谁的劫,早已不干我的事。
雪地上伫立着一行人,朱色衣衫的太监撑着伞,罩住那个久经风霜的容颜,雪落鬓角,好似平添了几年风月。
明黄色的袍子上染了湿痕,朱唇如洒了一层霜:“叔父。”
海棠花依旧开的绚丽,似血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一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
“你今日来寻本王,可是因为玉容夫人的事?”他握着书,依旧是那副不怒而威的模样,我端着两杯茶,一杯给了他,另一杯放在皇帝身侧,皇帝握住茶,抿了抿唇,踌躇一阵:“元尚并非来寻小丫鬟的事,元尚知道,叔父身边的人,是断不可能做这些事的。”
梨木托盘上绘着双花并蒂,我抬起头,听耳畔声音好听道:“你想借此机会,灭了贵妃一族,你可知道,贵妃父亲乃是国相。位高权重,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当年她毒害了岚叶的孩子,朕便想,总有一日,会让她九族为小皇子赔罪。可朕……”泛白的骨节越发灼目,我摩挲着托盘侧面的纹路,将之撂在一旁,只在一旁静静听着。“朕真的,心有余,力不足。”
他那握书不理尘世的模样,风华如烟,玉指掀起一页书,轻声道:“可有证据?”
皇帝潮湿着眼眶,颤声道:“没有。”失魂的饮了一口茶,续道:“朕知道,这是老天为了惩罚朕,当年岚叶一家,都为了朕险些战死沙场,朕却忌惮他们家的势力……如今,这是天命。”
“江家当年对你,可谓忠心耿耿,本王当年在封地,略有耳闻,只是未来得及书信,你便下令让影卫屠了她一家。后来,本王知道这书信大抵是没什么用了,既然是你想做的,本王不该干涉”他玉容上拂过一丝风云,问皇帝:“你不该让皇后看见这一幕,她如今,只是恨着你罢了。你既然有了这个心思,为何不像当年拔了江家一般,拔了李贵妃这一族。”
皇帝握了握拳,影渊道:“你当年屠了忠臣一家,盛宠李贵妃,如今李家自然也是谨慎着,你若是想动手,已经迟了。”
“叔父,你可晓得,杀子害妻之仇,元尚自知已经迟了,可不为江山,元尚只想为了岚叶,是朕辜负了她许多年的情。”
“本王自然知晓害妻之苦。”他颦起眉头,放下书,我一抬眸,却对上了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他道:“本王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这沧海桑田,本王总是能护的住她。”
手上一哆嗦,我亦是恍恍然然,良久反应过来后,才低着头,红着一张老脸匆匆出了厢房。
离开之时,却只听皇帝那嘶哑的声音道:“朕总归是不如叔父,叔父放的下江山,而元尚,为了江山,伤了她。”
树下银装素裹,风吹起一树落雪,打在我的衣衫上,扫雪的宫人们低着头,扫的仔细,小玉匆匆的抱着暖炉子跑来,作势要递给我:“王爷吩咐了,今日天气太凉,娘娘身子不好,若是冻坏了定是要怪罪奴婢的。”
我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不禁笑出声:“你既然这样听你们王爷的话。”
小玉咯咯笑起来:“王爷向来宠爱王妃宠爱的紧,昨日夜中便吩咐奴婢们给王妃准备冬衣,王爷果真料事如神。”
他自然料事如神,且不说他原原本本便是个神,这场雪,何尝不是承了他的命,才降的这样早。
自从昨日玉容夫人出事之后,牵连入狱的太监奴婢们,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贵妃更是惶恐的厉害,生怕此事查到了她身上,这个宫中,也只有前几日见到的徐华夫人,镇静自若,欣喜都恨不得写在脸上。
彼时我正想着去园子中转上一转,兴许能瞧见什么,一抬头便瞧见了红衣盛装的女子站在雪地中,踢着雪,天真烂漫。
“那,是皇后娘娘么?”我轻声问道。
小玉迟疑一会:“是皇后娘娘。”
树枝下的红衣女子像极了冬日中的一朵彼岸花,眉眼如画,朱唇扬起,玉手拎着裙摆欢快的跳着,踩得雪地上一片水泽。
未来的及上前说上两句话,却想到了那头赶来的徐华夫人,两人一照面,徐华夫人便婀娜行礼,扬声笑道:“妾身听说娘娘最近病着,这皇上连怀了孕的玉容都来不及照顾,索性是那孩子没什么大碍,娘娘这边倒是欣喜的很。”
红衣女子停下脚步,神情呆滞,良久,才轻声道:“徐华夫人你头上的那只蝴蝶,可真是漂亮。”
徐华夫人一怔,未想到皇后娘娘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只好赔笑道:“娘娘,这是妾身嫁进皇宫的时候,侍寝的那夜皇上为妾身戴上的。娘娘应是知道,这后宫中的嫔妃侍寝,若是做的好,皇上便会将金山银山赏下来。”
红衣女子想是真正的傻了,只顾着一旁痴笑,双手拢着袖子,“是元尚给你的么?他人可真好。”
闻声的人大约都是脸上一黑,如今这天下,能够直呼皇上真名还唤的这样顺畅,只有皇后娘娘了。
只是,再怎样得宠,这个皇后都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