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便跪在冥殿中,放声大哭。“笙儿走了,是因为我而走。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会让自己最心爱的人去替自己抹掉造下的孽。我无能,没能在最后时刻向前去抱抱她,甚至从未同她说过一句爱她。她走的时候,天劫的结界将我挡在几尺开外,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灼伤,化成灰烬。她说:颜玉,好好的,忘了我。颜玉,我舍不得你。可我也舍不得她啊,我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八百年了,我每一天都活在煎熬中,活在痛苦中。每日醒来的时候,总想着一开门便能瞧到她的身影,可是再也没有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颜玉这般微弱尘埃的痛哭涕零,是为了笙儿。
他说他娶了一百零八个小老婆,皆是因为这一百多个姑娘,眼里的光,有一瞬间同笙儿看他时,很像。
事隔多年,我去红尘中应了个劫,醒来后竟无意得知九重天生有金莲花,可替诸神修补元神,引回魂魄。恰巧,这盏金莲花,便是三界大会的赌注。
我手指摩挲着袖口,抚平皱褶:“颜玉,有时候我便在想,你同笙儿爱的这样深切,却不能在一起,这也许便是宿命。可你又偏偏不信宿命,想要逆天而行。这也许便是凡人口中的情爱。你瞧笙儿时,眼光总是要比平常柔和许多,她那样爱你,你那样爱她。她走了十万年,你守了十万年。从未曾放弃过。仔细想来,我还是未参透这个“爱”字,固然,当年与天启的那段恩怨,多半也只能归于,我们彼此心中,都从未真正给对方留过一席之地罢。”
那团暗淡的金光在笙儿肉体上打了个旋儿,须臾便压在了笙儿的灵台上。
或许,笙儿还有救。彼时颜玉的眼眶微湿,萧然的背影有些孤寂,探出手在笙儿的脸上细细摩挲,像在端详一个玉人儿:“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大约是场面太过悲呛,瞧了片刻便脸颊上恍然一凉,我抬起手去摸,才晓得已然湿了一大片。
六颗金莲被装进了匣子中,我亲手递给了他,“每隔一个月,月中阴阳交错,子午时分,给她喂下去后,再启动法阵,她流落在外的魂魄会被法阵引回来。若是她魂魄中还嵌刻着你们的记忆,便会自行落在本体上,只是这数月,你可能要时时盯着禁宫中的玉棺,切不可让人断了法阵。”
“好。”他苍凉了不少,清澈的声音中掺了点点抖,我哽了哽嗓门,细声道:“颜玉,我可能要去人间一段时日,冥界,便交给你了。若是出了事,便来人间寻我。”
他静静道:“好,你暂且放心吧。”
前些时日同妖界帝君有些纠葛,离宫的消息断然是不能被四海八荒传了去,我想了好一会,还是用着冥王养女的身份出宫。冥殿这边若遇见了人,便说冥王逢上万年大劫,闭关修炼。一来免了冥界人心惶惶,二来也让各族有了忌惮。
离开冥界时并未带什么东西,只是瞧见了内室中安置的那把剑,取了下来。
我平时不怎地用兵器,只是这把剑好歹是天帝陛下亲自铸的,材质在八荒中都甚是宝贝。
“这剑可有名字?”我提了兵器,撂在他面前。彼时他正专注的读一卷书,见了面前的宝剑后便勾了勾嘴角,简单明白:“还未取名,原本是送给你的,这名字该由你来取。”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吃力。纵然人间君者讲求的便是一个知书达理,通晓古今。只是我这个王,一出生便是注定,几十万年来也只能勉强读个上古通史,取名这种文化事的确做不来。
“这个……有些难。”我扬了扬袖子,涩然开口:“当初我这名字便是你取的,不如你近日就少看两页书的功夫,给她也取一个威武的名字?”
那人掀书页子的手放下,广袖遮住案上的书卷,四指扶额的模样很是风流倜傥,“也好。”
听说神族的兵器择主有灵,讲求的便是一个机缘。但剑灵对铸主很是忠诚,因此宝剑只能赠仁义之神。我平静的倚在屏风前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方触上剑刃,剑身便通体发光,想来是识得的。
“绿翘,这剑便叫绿翘。”
原以为神仙去人间都要整个祥云来飞过去,这样即是简单,飞的又是极快。却未想到我提了把剑,焉巴巴的与他坐了三日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