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还是那么讨厌!当年的手下败将都成了将军。哪次见面他都显摆显摆,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讨厌。
是啊,我怎么就错过了将军呐?怎么错过的?
离休那年是六十五岁,正师级?嗯,军区军械厂是副师级单位,是副师级,我是抗日干部按师级待遇离休,军龄52年。对,军龄算错了,明明规定“参加革命工作”就算,我儿童团团长哪两年没给算!待遇不待遇没什么,少算了对革命的贡献这得和组织说说清楚。
也就是政治部的那个老家伙太没有水平,蛮不讲理。“你十三岁就是团长了,五十五才到副师,说明你对革命贡献太小,给革命的贡献还没有吃组织的多,多算两年也是算你多吃组织两年。”
听听多不讲理?气得自己指着他鼻子大吼:“以后别来我家蹭酒……”。
我怎么就多吃组织的了,十年厂长,响应“军队为经济建设服务”,我带着全厂职工积极承接民品加工,开发压力锅啊、滑板啊……。哼哼,一边照顾精神失常的妻子,一边开拓市场,年年都是上缴军区利润第一,怎么就贡献小了?
照顾精神失常的妻子三年,还是没有照顾好,失去了她。那年我成了右派,妻子是归国华侨有海外关系。抓走妻子那年,小女才三岁……,再见时,妻子已经疯了一年了。一想就痛心,还是想想愉快的吧——是怎么认识妻子?对,在军区总医院。
妻子是军医,技术很好,记得她说,她父母是马来西亚华侨,父亲叫张阿水,一个南方很土气的、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
那时,她是我的主治医生。叫张胜男,她自己起的,名字霸道,人漂亮!一见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啊,不争气地怦怦乱跳,自己住院三个月就好了,为了她,硬是又赖了一个月才出院的。还是邀请她看了一次歌剧《白毛女》,才有机会握住了她的手,握住了就没有再松开过!那年我32了,她30岁,我觉得她就是为了等我。
那些年啊,如果世间有神仙,我过得就是神仙般的日子,把自己的心,美的好像总是在飘着!哈哈,指甲再也没有过黑泥,她都是用针一点一点剔掉了,就是每一次剔泥都觉得她在考验我的革命意志。不会做饭?小事,咱会!不会缝衣服,小事,咱也会……。
简简单单结了婚、成了家,简简单单上班、下班,简简单单有了第一个孩子、第二个、第三个。快乐的日子过得总是那么快!人生有这样一段,断条腿也值得!
嗯!还真是断条腿才住院的。
刚刚从军事学校毕业,提拔到军区参谋部,最年轻的侦察参谋啊!大演习的时候,救了一把战友,就把腿弄断了,还是粉碎性的。无奈离开作战部队,转去军械厂,断了条腿也断了将军梦啊。
救的就是哪个后来当了将军都忘不了显摆的、讨厌的家伙。政治部的老家伙说的真对,组织对我真是深厚,三年的军校培养白费了。
要说还有原因,就是战功太少了。
53年,自己好不容易轮到出国作战。只听了一次炮响,就停战了!白去了!就看对面的美国兵帽子扔了,衣服也扔了,有的枪都扔了。
有个家伙拎着啤酒就跑过来了,当时我是这个阵地的最大干部——排长,硬着头皮前去交涉。听着他半天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汉字真累,后来才搞清楚这个满头金发的家伙叫赖恩,是他们营唯一会汉语的,志愿军的翻译也少,双方就默许我们两个沟通交往。
我跟他学英语,他跟我学汉语。这个叫“赖”的家伙总是吹嘘有线,家里有大农场、还开了工厂,哪次跑过来都背着罐头、糖果、啤酒什么的……,嘿嘿,革命军人还怕这个?糖衣吃了炮弹打回去!
他总是吹嘘他自己是什么省大学毕业的,多么多么聪明。人模狗样的,长得比我稍稍好看一点。比我可笨多了,一年半之后,他退役的时候,我都能够和他用英语对话了,他汉语学得一个字都“赖”不出来了,还冤枉我不会当老师。走的时候,很认真地写了地址,邀请我去家里做客云云。咱决不能上美帝的当,扭头就把纸条扔了!
解放战争的时候,给老领导当通讯员,别说战功了,一枪都没有放过,跑来跑去的都也没跑出师部范围20里地去。老领导对我亦兄亦父,天高地厚的。大家都叫他李参谋长,我随着大家叫。
我见到李参谋长那年,应该是40年吧。
一个晋西北的小山村,好像叫草沟什么的。一共也没有十户人家,除了几个参加八路军游击队的,就剩四十几个人。别人都姓何,只有我家姓李,我和母亲一起过活。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不肯说,别人说不清,后来放哨都忙不过来,也懒得问了。
全村两个“长”,一个是民兵队长何大叔,一个是我了,儿童团长。他有三个兵,我有六个。民兵有两支老洋炮,一把砍刀;儿童团,只有一支儿童团长的“专用”红缨枪。
小山村在半山腰,背靠大山,西面前出一里有个土包,站在土包一眼就望见山底河水,从山底看不到小山村。土包就是我放哨的岗位,放个木杆当消息树。看到鬼子,都来得及上山,往山林一钻就行。鬼子也很少来这边,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