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李氏还是把梁宋氏拉回了堂屋。秀荣和婆婆就这样隔空对骂了起来,都没顾得上念念的哭闹。
这场家庭纠纷又引来了多人围观,众人在梁家门外指指点点,猜测着原因。人群中不时有人说出露骨的逗乐的话,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若不是半路听得与实际相差千里的胡言乱语,想必刘梁氏也不会寻了短见。所谓三人成虎,真真的是人言可畏啊。
还好梁宋氏有一个关系好的老姐们儿,见义的六婶子怕婆媳俩在家继续闹,没有男人在家,李氏一个人可拉不住,便不由分说把梁宋氏拉回了自己家。
她家男人出了远门,十天八天也回不来,梁宋氏完全可以在她家待到见礼兄弟俩回来。老姐儿俩还能吃住在一起,一举多得。
……
四天之后,一行十一个人才从丰王庄回来。
俗话说:姑死了,舅埋了,表兄弟,不来了。
刘梁氏这一死,刘梁两家的姻亲也就名存实亡了,顺子与贤成、贤安之间若干年后能在路上遇到时打个招呼,散根烟也就不错了。
毕竟顺子姓刘,贤成、贤安姓梁,姻亲的维持远比宗族传承脆弱得多。亲兄弟(胞兄弟)下一辈为叔伯兄弟,再下一辈为堂兄弟,再再下一辈尚可互称族兄弟或者宗兄弟。即使出了五服,互相之间也会亲切得多,远非姻亲可比。
时至今日,刘梁两家的这种情况仍然现实。
梁见礼一行人回到家不出一刻钟,梁宋氏便火急火燎地踮起小脚跑回了家,惹得墙根下的老光棍儿烟都顾不得抽,只是不住地感叹:“我日他姨,这老娘们儿可真带劲。”
梁宋氏一回到家,也不顾本家的人没有走光,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见礼和见义数落起秀荣的大逆不道。反正这些人都是梁家人,想必没人会向着秀荣。
哪知梁见义对母亲的唠叨选择了视而不见,径直回了西屋关上了门,梁见礼听罢也只是劝说两句,没有像梁宋氏预想的那样去把秀荣臭骂一顿。这气得梁宋氏憋屈得直哆嗦。
她也不敢向往常一样咒骂已经死去的丈夫,梁家本家们还没有走光呢,甚至支福老汉的亲兄弟还在当场呢。
爹亲叔大,娘亲舅大。在夫家,叔的地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况且梁宋氏已经死了丈夫。她也只敢在这个小家作威作福,而在整个家族中,除了几位晚房的叔叔,同辈之间还是她这个小叔子来当家。
毫无疑问,梁宋氏憋屈了好几天。眼见俩儿子不向着自己说话,她也终于消停了不少,只敢在堂屋里小声地指桑骂槐。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并无重大事件,梁家也终于迎来了少有的宁静。
梁见义终于走出了家门,每天会有半天的时间蹲在大门口抽烟,也会被动地跟过往的人打招呼,甚至还会说笑两句。原先在树荫下扎堆讨论家长里短的闲人们也不好再说梁家的事儿,渐渐转移了阵地。
除却这些,梁见义一直待在花妮儿的坟地里。他仔细检查花妮儿坟上的每一寸土,仔细拔掉上面长出的每一根草。
他终于是把棒子种下了,虽然心里对花妮儿做新衣服的承诺实现不了了,但他还是种下了,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女儿的思念。
回到家后,他会直接钻进西屋,跟秀荣聊天,逗一逗念念。仿佛这个小家庭终于是摆脱了失去亲人的悲伤,又重新回归了正常轨道。
他再没有进过堂屋,再没有跟老娘和大嫂说过一句话。梁宋氏察觉出异常,坚信是秀荣从中进行了挑拨,无时无刻不在明里暗里对陈秀荣进行着咒骂。
……
时间已来到农历六月份。这天下午,梁见义正在花妮儿坟前发呆,他刚把地里的草除干净,坐在地上抽烟。这时听见山脚下一阵阵悠长的声音响起:
“算卦,算灵卦,大流运卦,未卜先知。”
“算卦,算灵卦,大流运卦,未卜先知。”
“算卦……”
声音一声又一声。
梁见义觉得奇怪,转头往山下寻去,但见山脚下站着一人。想必应该是一位道人,但太远看不清,只看见那人站在原地,面朝着自己在喊。
梁见义环顾四周,未看到还有其他人,心中越觉得纳闷:难道这人在对着自己说话?自己也没有这号朋友啊。
想到这,梁见义索性不去理会那人,继续坐在花妮儿的坟前抽着烟袋。那人继续吆喝了一会儿,声音逐渐远去。见义又转过头望去,但见他已经朝着石梁村走去。
“真有意思,在地里也能碰到装神弄鬼的人。”石梁村也时常会来一些道人和尚之流,不过多是一些骗子,梁见义自然而然把他也归为此类。
……
临近天黑,梁见义扛着锄头回了家,不成想在家门口又遇到了那人。
这次,梁见义终于看清了来人,此人必是道人无疑了。
只见这人看起来八十来岁,穿着一身青布道袍。也许是青布吧,泥土太多遮住了本来颜色,只是有些地方脏得不彻底露出了青色。且道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补丁摞着补丁,口子也满身都是,露出里面皱皱巴巴的皮肤。
脚下穿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