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之后,便是凄凉。
就犹如烟花,最凄凉的不是被冷冷搁置,而是炮声终止、烟火熄灭、硝烟散尽后的满地残渣。
梁见义从石家坟地回来,便按照陈秀荣的吩咐去石进家帮忙收拾东西。
陈秀荣因为月子里无法出门而不能送自己的堂姐最后一程,感到无比愧疚,为此昨晚对着梁见义絮絮叨叨哭了整整一夜。
毕竟陈秀荣与陈翠荣是堂姊妹。也鉴于这层关系,梁见义与石进既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叔侄,又是相对来说关系较近的连襟。只是女子出嫁后一切随夫,伦理称呼也按照夫家的来了。
桌椅板凳、杯勺碟筷石召自带人送回。虽已交过了租金,但这两天也有损坏。这是需要包赔的,精细的石家人必须要亲自过问。石财陪着父亲在老院陪送着亲人,毕竟有很多多年未见的亲又,来了一趟理应说说话。石进则又哭了多时,此刻已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为何,梁见义看着石进,心情十分复杂。他的脑中甚至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悲痛能持续多久呢?想必过不了太长时间,他便又会一切如常吧。他这么年轻也一定会续弦吧?到时候这个院子又会来一位新的女主人。或许他们还会很恩爱,海娃还会叫她一声“娘”,一切就像陈翠荣不曾来过一般。
……
家里生了娃,也是需要操办宴席的。按照石梁村一带的规矩,男娃出生后三天,女娃出生后五天,主家就要办席了。
提前通知较为亲近的亲友好邻,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庆祝,这是祖祖辈辈传下的规矩。到时娘家人也会送来被褥、衣服、大米等,主家则会对来行来往的客人回礼:生男娃回二十个红鸡蛋,生女娃回十九个。
二丫头出生,梁见义内心也很是高兴,完全没有留意到梁宋氏在得知是个女娃之后随即转身骂骂咧咧回了堂屋。
他兴冲冲地跑到屋里大喊:“娘,生了娃了,过几天要办席,现在就得通知亲邻了。”
不想梁宋氏冷冷说了句:“第二胎还办个球呢办,又是个丫头片子,还不够丢人得。”全然忘记在梁见礼家二小子的出生宴上,自己笑得是多开心。
按照秀荣的嘱托,梁见义第二天还是提着红鸡蛋去了河西村。还是需要报喜的,陈家人早已计算着日子准备了来庆贺的东西了,见义要告知这个事情。
陈文定看到梁见义提着鸡蛋来,开心得拉着他进了堂屋,边走着边问:“生了个男娃女娃?东西都备齐了,就等着你们办席呢。”
梁见义不知为何有些胆怯,低声说道:“女娃娃……我跟秀荣商量了,席就不办了。第二个还办,怕旁人说闲话。”
……
梁见义没有在陈家吃饭,尽管陈文定依旧是热情挽留。他急慌慌拿着被褥新衣逃回了家,这些东西都是小孩用物,陈家人也用不到。
他一路上都在想着分别时陈文定的话:“兄弟,我们陈家对不住你们家啊。”他实在琢磨不透舅子的话是否有什么深层含义。
回到家后梁见义狐疑地问秀荣:“你说咱哥会不会生气?”
……
现在梁见义得到了答案:舅哥生气了。
虽然此次陈家人来石梁村的目的是奔丧,这是石陈两家的事儿,又是白事儿,不便来梁家看望秀荣。但这两天陈文定对自己很是冷漠,即使两人迎头碰见,他也不会说上一句话。梁见义主动打招呼没话找话时,陈文定也只是“嗯”了一声就离开。
晚上梁见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反复琢磨这件事,惹得秀荣也心烦气躁,直骂他发神经。他只是回了句天热睡不着,便不再理会,心里也下定了主意:事儿还是要行得,明天就去给舅哥家小子送碗。
一来他想去维护亲情关系,二来下午也听得石家俩妯娌议论着啥时候回娘家送碗,像全然不记得她们的妯娌翠荣的死因了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偷偷跑到了梁见礼屋里,向自己的大哥借了四毛钱。
他不敢向梁宋氏要,他可以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说出什么话:赔钱的货,往外搭钱不往里送钱,白白亏了三四毛。
况且兄弟俩自幼关系还不错,又没有分家,只要李氏不知情,这钱梁见礼也不会要回。
回自己屋里支支吾吾跟秀荣说了个谎,梁见义就出去了。好在秀荣全心都在孩子身上,也没有追问什么。
来到了村西头范大昌的杂货铺,他有些烦躁地交出了钱,拿了两个碗又买了点吃食礼品。花光了所有的钱,把东西一揣向着河西村走去。
上午十点半左右到了河西村。他先是去了丈人家里,陪着丈人丈母娘聊了会天,说明了来意,惹得老两口连夸见义懂事。但是梁见义心里只想着去舅哥家“赎罪”,在跟老人家聊天时显得心不在焉。
不知是二人是否达成一致,老两口并未谈到新到来的小生命,只是问了几句秀荣的身体,感叹了翠荣和石家的遭遇,便放了见义去了自己的儿子家。
老两口只有陈文定这一个儿子。老陈头虽非长子,但因深得自己老娘的疼爱,在陈文定结婚后就主动分家搬到了老宅。
老人家死后他们想要再寻个住处,好在几位兄弟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