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闲在刑部大牢里。
等关山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其中的一间牢房中和一个邋遢的老人在喝着酒。
牢房中的条件自然恶劣,若不是因为摄政王今儿个要来,刑部尚书尤大人亲自下了命令,这牢房里恐怕依旧臭气熏天。
此刻当然好了许多。
牢房中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新的稻草,那床板上甚至还铺了新的棉被。
尚寻芳端起酒盏来看着许小闲淡然一笑:“老夫在这里一呆就是四年了,别说,现在觉得这里也挺不错,尤其是摄政王你来了之后就更不错了。”
他忽然悠悠一叹看向了许小闲:“倒没料到皇上居然先行了一步,那么你这算是窃国呢?还是算灭国呢?”
“都给你说了,我窃这国来干啥?大辰这个名字依旧不会变,变的是曾经先皇的那些政令以及整个大辰的大部分官员。”
迎着尚寻芳的视线,许小闲很是诚挚的又道:“比如童大人负责的狱吏台,狱吏台有三百二十余人,其中的一大半都会被裁撤,有些人会被刑部审问,有些人会被逐出衙门。”
“也会有一些新的人进去,去履行狱吏台应该遵循的职责。”
“我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廉洁奉公,但我能保证绝大一部分人都能在其位谋其政……人性没有你想的那么怀,天下学子十年寒窗,想当官就为了贪墨者毕竟是极少数。”
“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污水全部清理干净,让这潭子里的水变得清亮,也让这潭子里的水能够流动起来。”
“前些日子我和童公聊了许久,他给了我一些人的名字,说这些人都是曾经的能臣,只不过在朝廷的斗争中落败……你是其中之一,曾经大辰的户部尚书。”
“对于童公之言,其实我半信半疑,今儿个来看你,来告诉你这一切,只是让你知道大辰在我的手里真的会发生许多的改变。而我需要的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我且问问你,你觉得一国之户部,最重要的是哪一点?”
尚寻芳此刻心里那平静的湖面仿若被投入了一颗巨石,层层涟漪正在激荡。
这位摄政王已经和他说了两个时辰,喝了大半壶的酒。
开门见山的说,直接说出了而今大辰之最大弊端,也说出了他对大辰的治理计划。
原本在尚寻芳看来,这个年仅十八九岁的摄政王就是个笑话,但在听了许小闲说的那些之后,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
而今愈发觉得这位摄政王的本事深不可测!
要做事,当然首先就得要有能做事的人。
他想做事,想有能干的大臣来帮助他,去实现他刚才说的那样的公平。
但尚寻芳并没有如此轻易的就信了,历经两朝,他见的人见的事实在太多,若不是因为许小闲报出了童安若,他甚至都懒得去听他说的那些话。
童安若是他不多的老友之一,可谓是志同道合者。
既然童安若向许小闲推荐了他,这便说明许小闲已经说服了童安若那个老顽固。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许小闲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童老头继续担任右相么?廖仲云现在怎样了?”
“在我看来,监察百官的御吏台比右相之职更重要,所以童老依旧担任御吏台御吏大夫一职。至于廖仲云,他将出任大辰左相。”
“严宽你准备如何处理?”
“腊月二十八,抓捕严宽!”
“你真不担心六大世家还有各地大臣的异动?大辰九府二十七州一百零八县郡,其中一大半的官员都是这些年走的严宽的路子进来的,若是这些官员全体抵抗……你可知道整个大辰立刻就会陷入瘫痪!”
许小闲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这个你放心,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会惶恐,会寻找后路,也或者有那么极少的一部分严宽的心腹当真会抵抗,但不足以令整个大辰陷入瘫痪!”
“在刀子没有真正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心存侥幸,也或者改旗易帜……这些年童公并没有闲着,大辰各地方的官员他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若是有改旗易帜罪不至死者,我会招揽过来。”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旧账可以新还嘛。”
到了这时,尚寻芳才真正明白许小闲当真要干这件大事了。
他说的这番话直指人性——类似这样的话,曾经童安若在担任右相的时候也给唐无妄进言过,童安若本想推动唐无妄将吏治整顿坚定的推行下去,却没料到唐无妄终究担心这江山乱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吏治整顿无疾而终,严宽一党大胜。
那时候的严宽还不是大辰左相,他仅仅是吏部尚书!
大辰十三年,童安若在这场斗争中失败,得了唐无妄的保护才全身而退去了御吏台。
大辰十四年初,廖仲云辞去左相之职,严宽上位。
大辰十四年中,原支持吏治整顿的所有人,包括他尚寻芳一一倒台。
有人被砍了脑袋,有人被流放千里,有人告老还乡,也有人如他这般下了大狱,过着猪狗不如的不见天日的日子。
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将在这大狱中渡过,却没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