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云安宫里烛火摇曳。
皇上驾崩之后挂着的那些白幔尚未曾撤去,云娘依旧穿着一身素白的麻衣。
只是此刻她脸上的悲切早已散去,她看着坐在面前有些拘束的许小闲,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
“在凉浥县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娘对你就心生亲切,真的,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总觉得很熟悉,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云娘伸出手来摸了摸许小闲的脸,“儿啊,这些年……你受苦了!幸亏我儿命大,不然……不然娘这一辈子恐怕都难再见到你!”
她收回了手,又抓住了许小闲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的摩挲着,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传来,许小闲感受到了母亲那浓浓的爱意。
“其实在凉浥县见到您的时候,我这心里也极为亲切。娘,现在好了,父亲虽然去世,往后余生儿子会陪在你的身边。”
“嗯,等你弟弟回来,咱们家也算是再次团聚……可惜你父亲不知道,若是他再多活两天……若是他知道你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儿子,恐怕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儿啊,不要怪他,虽然他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毕竟他一直以为你就是许云楼的儿子。其实这十八年来,他都有派暗衣卫在各处寻找,他是希望能够找到你的,从这一点而言,他也算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嗯,孩儿没有怪他……其实、其实在他临终前,我有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走得很安详,应该没有啥遗憾了。”
云娘一怔,想起了那夜里和唐羡鱼说着儿子的特征的时候许小闲就坐在身边,“你怎么不告诉娘?”
“……我不想当皇帝!”
云娘沉吟片刻,“以你的本事,你登基为帝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那样对天下人会好,但对我自己而言却并不太好。娘,我懒散惯了,这些日子赶鸭子上架处理那些政事我觉得自己很累。”
“我喜欢的是在凉浥县的那种悠闲的生活。”
“在凉浥县吆五喝六,手里有一大群人去做各种事,而今百花镇的那些产业在简从书的安排下已经产生出了足够的利润……”
许小闲俯过身子,悄咪咪的对云娘说道:“你不知道百花镇那些产业能赚多少银子!娘啊,单单状元红,单单卖给魏国,一年就能赚回来三千万两的银子!”
“有这么多的银子,有那么多的人在帮我赚钱,娘,你说咱们往后生活在新建立起来的凉浥县,那日子得多美?”
“上辈子我做梦都想那种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这辈子真的实现了啊!我何必还要这么辛苦的当皇帝?”
“这比早九晚五还要累!人活一辈子,如果最终得一个累字,岂不是白活了?”
云娘怔怔的看着许小闲,听着许小闲像个孩子一样向她诉说着他心里的想法,这一刻她没有了再劝儿子登基为帝的心思。
这些话如春风化雨一般的听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很自然的就接受了儿子的这一理想——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过食一碗人间烟火、饮几杯人生快乐,那么何必给自己去找不快乐?”
云娘笑了起来,“那好,这皇位你准备给谁?”
“这就要看弟弟的能力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在景国究竟经历过什么,我希望的是无论他经历了多少阴暗和坎坷,归来之后依然能够一脸阳光。如此,大辰交给他,我这当哥哥方能心安!”
当皇帝,心态最重要。
若是皇帝的眼里有百姓,那么百姓的日子自然会好过。
如果皇帝的心里阴暗,他选择要走的路,自然不会是康庄大道。
云娘没有问如果唐不归不是许小闲所期望的那样他又会怎么样,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长子就在身边,哪怕往后随着他去了凉浥县,有媳妇侍候在身旁,有孙子在膝下承欢,这样的日子在云娘的心里,就是最美的。
想起了媳妇……
“若曦这些日子表现有些怪异,你是不是已经告诉了她?”
“嗯,这件事瞒谁都不能瞒着她,所以、所以她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幸亏你将那道圣旨给压了下来,否则,这后果难以想象!”
云娘有些后怕,又觉得这恐怕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如果丈夫没有将许小闲逼走,如果许小闲和唐无妄之间亲密无间,或许唐无妄不会这么快就驾崩了,但许小闲和唐若曦的婚事也必然已经昭告了天下,甚至提上了日程。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终究没有出现人伦丧失的那一刻。
如果这件事成了事实,如果许云楼再将许小闲的身份给抛出来,这必然引起天下轰动,而许小闲和唐若曦往后根本就没有面目去见人。
那将是一个巨大的悲剧,“许云楼……你一定要当心许云楼!”
云娘极为慎重的又道:“我问过了唐羡鱼,兰瑰坊每一年纯利在三千万两银子上下,诸葛先生负责打理,其中诸葛先生占一成,唐羡鱼占两成,而其余的七成归许云楼所有!”
“这么多年下来,许云楼手里掌握的银子数亿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