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卯时。
这场秋雨终于停了,但这清晨的风却带着一股子的寒意。
凉州贡院外的广场上,许多的学子们一大早就在这门口排起了队。
这年头读书是有钱人家的事,所以这里的学子们几乎都有书童,也就是帮着挑担或者是背着行囊的伴读。
辛苦活儿是他们的,作为已经有着秀才名头的学子们,他们是不屑于去干这苦力活的。
他们在交头接耳的聊着天,或者也有人在闭目沉思回想昨儿晚上临时抱佛脚记住的东西。
安荷花没有书童,他自己挑着个担子,一头是吃的,一头是用的。
他和周若林杜芦门等十几个从凉州竹林书院而来的少年们排在了队伍的后面,他放下了担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探出脑袋前后左右的打量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道:“繁之呢?他不是说过也要来参加乡试的么?”
“谁知道他的,之前我去邀请过他同路,他说手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让我们先走,我们都在这凉州呆了三天了……不过这凉州甚大,他又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再说这三日我们也极少出门,肯定是没法遇见的。”
周若林说着这话,他也四处张望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眼见着就要入场了,他理应也该在这里呀。”
这些竹林书院的学子们就搞不明白了,许小闲这家伙,究竟是来还是没来?
他们并不知道发生在途中的土匪抢劫事件,事实上,这场抢劫事件已经被曹不动给一手盖住,并没有在坊间流传。
但这消息却在凉州的官场传了出来,还是曹不动亲口说出来的!
今儿一大早曹不动也起了床,梳洗用饭之后急急忙忙就要去凉州州府衙门,他当然不是为了这桩死了几百个土匪的命案,而是昨儿夜里,这北凉府的府台齐文珺齐大人到了。
在前往州府的马车上,曹不动的脸色有些黑,因为齐大人到凉州这个消息作为凉州刺吏,他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
齐大人也没有下榻在凉州官驿,而是住在了贡院附近的才子居!他没有邀请任何一个官员,反而邀请了北秀书院的院正魏长清魏老夫子!
幸亏自己在凉州经营多年,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是魏老夫子带去的一名教习。
现在的问题是,齐大人这样阴悄悄的跑到凉州来,所为何事?
若是政事,他应该和自己这个刺吏接触。
若是文事……这乡试由太学院直辖的贡院学官管理,他也应该去和学官们接触,可他却偏偏只见了一个魏老夫子。
再说,大辰科考极为严格,就算是他堂堂一府台,若是敢在科考中插手,这可是犯了皇帝的大忌,他齐文珺是个中年狐狸,他绝对不会去犯这种错误。
他在这时候跑来凉州,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曹不动心里有些打鼓,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意图,而两人偏偏又站在不同的阵营——
齐文珺是张桓公的学生,和这北境的北都侯府往来频繁,而右相姜上游又是北都侯府举荐的人。
另外还听说当年在京都,张桓公执掌长安书院的时候,姜上游和张桓公之间经常下棋走得甚近……所以这位齐大人自然是右相姜上游那边的人。
今日齐文珺也并没有召见他,但他必须得赶早去州府衙门,可不能被这位齐大人给抓住了什么小辫子。
比如发生在三天前的松岗抢劫案!
与其等齐文珺听见风声来质问自己,不如让这风声给透出去。
你堂堂凉州刺吏,治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不能不知道吧!
他昨儿晚上将这个消息给透露了出去,这事瞒不得,还得召回府兵,去清缴这凉州附近的别的土匪。
这凉州还有什么别的事呢?
曹不动想来想去,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只能被动的等对方出招了。
怀着这忐忑的心情,他来到了凉州州府衙门,刚刚下了马车,便看见一名差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府台大人一大早去了贡院。”
曹不动一怔,“他去贡院干什么?”
“小人听说,府台大人说这些都是他治下的才子,作为这北凉府的父母官,他是来看望他们的,希望他们能够在科考中考出好的成绩……也就是来为那些学子们加油打气的。”
曹不动就莫不着头脑了,北凉府下辖四个州府,这四个州府都是在同一天科考,你不去距离北凉府最近的景州,反而跑到了最远的凉州……
这说不通!
那么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他既然不出招,那我便去主动会会他。
“上车,本官也要去贡院!”
这是一场偶遇。
凉州的才子,最该关心他们的应该是自己这个刺吏。
在关心这些才子的过程中恰好和这位齐大人相遇,他会不会惊讶?
他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曹不动也往贡院而去。
此刻已到了辰时,参加科考的学子们该入场了。
齐文珺对这些学子们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站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