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颖萍敲响我们小院大门的时候,外头正在下着瓢泼大雨。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快,明明上午还好好的晴空万里,中午忽地卷起一阵风,天上就扯来了一片乌黑浓重的云彩,不过短短几秒钟,云彩就化开成了满天阴霾,轰隆隆连番雷响之后,哗地就砸下豆大的急雨来。
幸好是午饭的时候,我们在堂屋里摆了午饭,胖丫亲手炒的几个小菜,又用凉水泡了高粱米饭,还腌了脆生生的萝卜,我和贾山干了一上午的活儿,累得满头大汗,这一碗吸溜吸溜吃下去,真是又清凉又解暑,别提多痛快了。
贾山塞了一嘴的饭,还忍不住朝胖丫竖起一个大拇指,一脸欣慰地又往嘴里填了一筷子脆萝卜。
萝卜里加了朝天椒碎,吃起来又辣又爽快,实在过瘾,我吃完一碗又盛了一碗,正要夸胖丫两句,外头的门就震天雷一样被敲响了。
一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诧异,我们这小院地处偏僻,一般除了赵神医没人来串门,可赵神医昨天刚说过今天他要出诊,来的肯定不是他。
那又会是谁呢?
小院的铁门持续不停地急响,像是连绵不绝的雷鸣,敲得人心慌,我愣怔之后赶紧放下碗筷,起身抄起屋檐下的雨伞,一溜小跑过去开门。
门一开,映入眼中的就是披头散发,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样的江颖萍,瞧见门开了,也顾不得开门的是谁,只一把死死攥住我的两只肩膀,瞪圆了满是红血丝的眼珠子,厉声尖叫:“道长您救救我家吧!求求您!”
声音刺耳。
我赶紧扶着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屋,高老道三人早把饭桌挪到一边去了,专门空出位子来让她坐下,胖丫又找了干毛巾给她擦一头一身的水渍,借着这机会,慢慢把她死死攥在我衣服上的手指掰开。
我这才脱身,来得及打量她一眼,见她竟然根本没带雨具,鞋和裤脚上全都是污泥水渍,大半截裤腿都被打湿了,头发更是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肩上,活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哪还有半点之前在张家见过的贵妇模样。
我不由得暗暗心惊,这怕是出了天塌一样的事儿。
那边高老道已经倒了一碗温水,用指头在水面之上虚画几下,也不知念了什么,递给江颖萍,江颖萍双眼发直,只是一味的哭,端给她什么她看都没看,给她喝,她也就喝了。
可这一碗温水下肚,她竟好像慢慢回过神来了,双眼也有了焦距,慢慢把视线钉在了高老道的脸上。
高老道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些,坐在江颖萍对面,开口道:“感觉怎么样,这下能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么?”
江颖萍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回魂了似地,啜泣两声,总算可以冷静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了。
外头的雨更急了,院子里仓房上覆盖的铁皮顶子,像是有几百条活鱼在噼里啪啦地乱跳,跳得人心里发凉。
胖丫为了驱散这凉意,还专门烧水泡了热热的茶给江颖萍喝了暖身。
江颖萍的话说完,才像是整个人松软了三分,虽然还是满脸凄然,可总还算镇定,只满眼期望地看着高老道。
高老道却陷入了沉思。
我一看高老道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只因为扶了一棵树就疯了,这事儿说啥都有些古怪。
贾山皱眉问道:“他说他扶着树的时候被什么玩意儿咬了一口,难道是中了虫毒或者蛇毒了?”
这事儿我多少有点发言权,摇摇头道:“咱们东北冬天严寒,夏季又干燥,蛇虫鼠蚁没有南方多,毒虫毒蛇更是少之又少,哪那么容易被毒虫毒蛇咬啊。”
高老道也点头,“是啊,东北没那么多毒虫,就算有,也是在那老林子里,咱们这地儿都开荒多少年了,就算有蛇虫鼠蚁,也不该有这么毒的。再说,就算是毒虫毒蛇咬了,也该是中毒,咋可能疯了呢。”
这话说得江颖萍也愣怔起来,想了想道:“是啊,他就是疯了,骂人打人,说咱们把它弄脏了,谁也别想好过,不如全家死绝了干净啥啥的,怪吓人的。”
说到这好像又想起了她被张承志打的一幕,江颖萍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茶杯捧在手里,像是能借着取暖似地。
“叔叔现在咋样了?还在医院呢?”胖丫好奇地问。
江颖萍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我出来的时候,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好歹是睡了,我左思右想,实在不放心,这才跑出来找你们,我先去了灵枢馆,可赵神医说你们在这,我就冒着雨跑来了。”
高老道沉吟片刻,慢慢地道:“既然这样,你先把我的符拿去,给他化在水里喝了,能暂时镇住他。”
说着当场取了笔墨和黄纸,画了一张符,递给江颖萍。
江颖萍有一瞬间的错愕,也没敢接符,只不可思议地问道:“您不跟我去救救他?”
高老道摇摇头,皱眉道:“救他也得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中毒,也得知道到底中了什么毒。”
见江颖萍愣怔不解,我忙安慰道:“您也别急,想知道中了什么毒,当然得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