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工,我老刘是个大老粗,不会讲大道理,我就是代表了咱们车间里的二三十号弟兄过来给告诉您一声,我们是都支持你担任副厂长职务的。”
说到这里,刘武语气变得忿忿:“曹大鹅那个死胖子凭什么和你争?他管人不如你,理事又不公平,论技术给你提鞋都不配!凭什么,就凭他和县领导有亲戚关系?格老子的,厂里要是真的让他当副厂长,我老刘绝对抄家伙人把他给……”
“打住!你又不是土匪,少动这些歪脑经。”苏秦出声打断,音量不大,语气沉稳果决。
刘武一向以苏秦马首是瞻,被他喝止之后立马闭上了嘴巴,只是眼神中还透露出几分的冲动。
苏秦看着面前老下属激动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随手拉开面前桌子下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用钢笔写满工整文字的公函递到了刘武的眼前。
“看看吧,这事儿和其他人无关,我早就给厂里通过气了。”
刘武瞄了瞄公函上的内容,低声嘟囔道:“舌什么什么信?”
他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对苏秦说:“苏工,我这大老粗也就写自己名字的时候还算利索,纸上面这家伙看着还挺眼熟的,可合再一起,我就全都认不出来了。”
苏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虚点了刘武几下,然后把公函摊平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文字一个一个的读道:“辞-职-信!”
“辞职信?啥意思?”刘武还是不明白。
“意思就是,我主动找厂里申请下岗。”
苏秦表情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我要离开红星厂了。”
如果在九十年代初期国家组织评选国企员工最避讳的词语的话,‘下岗’二字绝对是那一代人噩梦中最恐怖的梦魇。
在大小国企组成的小王国中过了几十年安稳日子之后,突然有一天国家告诉你你手中端着的铁饭碗变成纸糊的了,你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厂子倒了,你从小到大生活的‘王国’经营不下去了,你……失业了。
那一代大多数人往往都是出生在厂办的医院里,成长在宿舍的大院里,上的是厂区子弟校,学的是和厂里有关的技术知识,就连长大后的丈夫/妻子都是在厂里认识的工友。
对于他们来说,‘下岗’绝不仅仅是丢了工作那么简单,更像是用带血的刀子狠狠的割断了他们半辈子的人生。
所以不难理解,刘武在听见苏秦嘴里说出‘下岗’两字的时候,为什么脸色会像见了鬼似的难看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整成‘下岗’了呢?苏工,你为厂子解决了那么多的问题,任谁下岗也轮不到你身上啊。”
刘武越说越急,脸上变得通红一片。
“不行不行,我要去从找厂长说道说道,这不是在胡闹吗?如果厂长管不了,我就去找书记,找县委,咱们车间在你的带领下这几年眼看变得火红起来了,绝不能便宜了曹大鹅那个混蛋!”
“打住,老刘!都多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一直让你学会控制脾气,控制脾气,你就这么控制的?”
见刘武突然激动起来,苏秦横起手掌比划了几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对方冷静。
苏秦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但言行举止却格外稳重。面对眼前这位比他岁数大上一轮还有多的中年人,几个简单的手势,几句声音不大的劝慰,就让处在情绪失控边缘的刘武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一般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哎……这叫做什么事儿啊。”刘武将所有话都憋回嘴里,狠狠吐了一口气之后,表情郁闷的坐倒在椅子上。
拉过一张椅子,苏秦面对面的坐在了刘武面前,他淡淡微笑,开口解释道:“老刘你,别激动。我这是主动辞职,不是被厂里下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就是主动下岗,说白了还不是让曹大鹅那帮子混蛋挤兑走了。苏工,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可不能就这么直接认怂啊!这车间的工作我就只听你的,换哪个来都不好使”刘武头始终认为苏秦是‘被下岗’了,这人一犟起来,怎么解释都没用。
苏秦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笑骂了一句:“你这头倔牛。”
刘武斜眼瞄了苏秦一眼并没有接话,显然心中还憋着劲。
“老刘啊,我要……回家了。”
略带不舍语气说出这句话之后,苏秦不等刘武反应过来,迎着他惊讶的视线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
手掌搭载他的肩头轻轻的拍了几下,说道:“你去通知车间里的骨干们,我一会去把科里的几个老哥哥们叫上。今晚我让食堂准备些酒水,咱们一起吃顿饭,算是感谢你们这几年对我工作的支持。”
“苏工?你真的……”刘武有些迷茫。
“什么真的假的,还不快去?再晚点的话,弟兄们可就不好找家里的婆娘请假了。”
……
刘武风风火火的来了,又迷迷糊糊的走了。
站在窗口前看着刘武离去的背影,苏秦看似平静的表情下面隐藏着不断涌动的思绪。
作为一个重生的70后,苏秦童年时期平淡的根本对不起他重生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