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大陆中部荒漠,甄澄一行人离开三小时后,荒无人烟的戈壁上映出了一个缓步而行的人影。
炙热的砾土沙地让贴近地表的空气扭曲沸腾,让地平线上的人影显得跌跌撞撞,光怪陆离。
那是一个头戴草帽,身穿格子衫背带裤的农夫。皮肤粗糙发红,不修边幅的脸孔显得十分狂野。
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太违和,周遭小镇的农夫们大多都是类似的打扮。
唯一让人诧异的是,一个附近的镇民为什么会迷路到荒野中,深入进如此偏远的无人之地。
但是很快,第二道身影在他后方出现。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周身套在赤红色的囚服中。他的双腕戴着手铐,手铐中间的铁链已经崩断。
让人在意的是,那并非是被锐器切割或者高温焊断。扭曲弯折的金属断口可以看出,它完全是被巨力直接扯断的!
之后接连不断,第三道身影,第四道身影……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大部分都是身着赤衣的囚徒,中间夹杂着穿着制服的狱警。摩肩接踵,少说也有几百人。
再之后,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人。农夫打扮的镇民,装备齐全的警察,露营者,国民警备队,生态调查员……最后居然有一整支上身赤膊,用油彩和羽毛装饰自身的印第安部落。
他们是遵循传统,不愿接受城市生活的,这片古老土地的真正主人。在今天的北美大地上,这样的人口占据三分之一以上。
男女老幼,林林总总,络绎不绝的人们向着溪流胖岩山群中坍塌的石龛行径,就像千年前奔赴战场的大军。
虽然没有整齐的队形,但没有人掉队,没有人抱怨,甚至没有人窃窃私语。数千人组成的队伍就这样默默行进着。
队伍中的所有人,就只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眼眸没有眼白,就只是一片纯粹的漆黑。
他们并没有排成一行沿着甄澄她们走过的岩壁小径前行,而是依旧保持着散乱的队形,像蜘蛛一般四肢攀附在岩壁上爬行而上。
他们的手足就像插入沙土中一般,轻易地在坚硬的岩壁上留下几厘米深的指印。
待到所有的黑目全部爬上那个曾经交战的山顶平台,整座山壁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空洞,就好像奇妙的世界未解之谜。
接着,它们开始分工合作,一起挖掘起已是一片废墟的战场。
那些原本就浅埋在沙土中的几十年前的科考队成员干尸被一一挖出,整齐码放在悬崖边沿。
那彻底垮塌的石龛也被数百不知疲倦,人力挖掘机般的黑目层层开掘,以一条条长龙的队形接力传递,将手中的碎石抛下悬崖。
石龛原本的形态逐渐显露出来。不出所料,名为【原初映像】的悖影壁画在爆炸与塌方中没有受到一丝损坏,此刻正露出它神秘形象的一角。
挖开这一角的黑目是一位精壮的阿兹特克狱警,他的身型不知不觉间逐渐扭曲拉伸,仍旧进行着搬运石块的动作,却被吸入壁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三秒,狱警消失的地方,就爬上来一名农夫顶替他的位置。
自此,进行挖掘工作的黑目隔三差五便有一位从这里那里突然扭曲变形,被吸入壁画之中。但这完全没有影响挖掘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显而易见,再过几个小时,那副诡异的原始壁画就将重见天日。
“还是……来迟了吗?”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遥远的太平洋底响起。
此时海底大圣堂的圣坛之上,一片直径七八米的,朦胧的球状光雾正在映照出明尼苏达河中游地区,荒漠中的挖掘现场。
这种明显源自神秘学一侧的投影技术有点像当初斯卡瑞用来监视侦探游戏现场的水晶球,可以凭借着事先布置好的魔法阵跨越空间,不借助任何监视道具观测远方的情况。
佩戴愤怒面孔白银面具的男人双手舞动,像是在凌空演奏着复杂的乐曲。随着他指尖的跳跃,一个个队列中的黑目移动位置,填不上凭空消失的同伴留下的空缺。
悲伤面具的银面使徒在他身后默默注视。他的身后,祭坛下方跪伏了满满一地数百名铜制面具的黑衣人。
两位银面使徒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光幕中的挖掘现场,眼看着【原初映像】被一点点挖掘出来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以一件万里投影的神秘学道具阻隔悖影的影响,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里却偏偏发生了。
当然,自始至终两位银面使徒都未曾看到过【原初映像】所描绘的真实画面,光幕投射出的影像中,就好像经过处理的视频录影一般,整个壁画的画面全都是模糊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时,一道微颤的,给人一种戏谑而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圣坛中响起,显然是在对答怒面那句“来迟了”:
“自从你不得不收回神谕教团的权柄以挽回自己的失败,我们原先所有的计划就都已经被打乱。这种情况下,想要确保救世主的死亡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果不是你的行动彻底失败,我现在还用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嘛?!而且这是我最后一遍澄清,改变计划是神的旨意!不是我自作主张!”怒面使者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