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曰,世人有罪,唯末日业火可以焚尽。拾柴添薪者得安康,坦然受承者得永宁……”
耳机中,甄澄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苍老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熟悉的部分源于伊庇伦斯精神正常时讲话的声音,但更多的部分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显而易见,就年龄考虑伊庇伦斯不可能与这盘磁带的来源有关。磁带音量偏小,其中伴随着明显的滋啦噪音,那是对原版物品进行修复重制留下的印记。
在门口观望再三,又看着甄澄先开始听了那盘磁带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后,纳维斯也凑过来讨了一半耳机听筒。
“世人有六大罪名,一罪纯洁。纯净者天赋异禀,不受神恩,当受迫以己身为牺,惯承神志,方得救赎;
二罪狂乱。狂信者必将毁尽珍爱,背弃自我,贯行神谕,终蒙救赎;
三罪懦弱。怯懦者必将曲解神意,欲使己志背离而不得,反受救赎……”
甄澄听着拗口的传道,心中逐渐把游戏的规则构架与自己在幻境中的经历一一勾连起来,心中隐约有所明悟。
正在思虑逐渐贯通之时,突然感觉手肘被纳维斯扯了一下。她一边继续听下去,一边侧头看向对方,见纳维斯指着门框边的墙壁小声道:
“这里似乎有古怪,我试着弄开看看。”说罢,她自顾自小跑出门。这位表现从头至尾都有些反常的女士似乎在确认自己完成击杀后就不再把甄澄当做强敌来防范。
也不知是意识到大宅中的凶险想要拉个帮手还是假意示好以留在甄澄身边,她毫无避讳地点出了自己发现的问题。
看向刚刚被纳维斯指出的位置,甄澄轻轻敲击自己的太阳穴,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宅在成为游戏场地前接受过斯卡瑞家族的精细布景,而在更久之前的几年,它应当作为“凶宅圣地”对普通游客开放时就已经做过一次翻修。
这样算起来,如果此时破坏掉墙壁,应当看到的是被覆盖的原始墙漆之上的两层涂料。如果假设类似的游戏在百年间已经暗中进行过多次,那么墙漆之下则应该是更多层的粉饰痕迹。
游戏前的精细布景中,主办方仿照历史真实存在过的印记在门框旁的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不出所料的话,那恐怕是当年那位【侦探】在被拖出门时绝望抓扯留下的。
指印之深,以至于压碎了墙壁的薄石膏板。其中一些当时看起来可能只是龟裂的痕迹到了游戏进行时已经完全脱落,露出可以看到内部真实石壁的缝隙。
二次映入甄澄眼中的事实是,本应覆盖在最里层,百年前的那层涂料或墙纸毫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上漆黑的木炭状残渣。
“四罪好奇。刨根究底者必因莽撞而身陷困境,背离己心,殉葬自身而成神志;
五罪冷酷。无情者必将执行神的旨意,最终因无心侍奉而不得善终;
六罪嫉妒。憎羡者沉迷于力量而不知神恩,将承受灵魂拷问,扭曲心智而履行神赋之使命。
待六罪得以释放,人间将迎来业火的洗礼。无论无信者与虔信徒,一切终成尘埃。
待尘埃落定,您地上的国将化为飞灰。残垣断壁中所现之黄金,是您指引末日的道标。”
甄澄想要继续听下去,但磁带后面的内容只剩下嘈杂的白噪音夹杂着零星几个单词。很明显后面本是有更多内容的,但主办方在转录这件道具时有意删去了那些。也不知这是一种提示,还是一种掩饰。
磁带中的“讲经”自成一体逻辑清晰,且与她正在经历的事情有所关联。但有趣的是,甄澄从未听闻过世界上有任何宗教包含着类似的教义。
精英化的教育让她对全球宗教有着一定广泛而浅显的了解,但就算那些她未曾听闻过的原始宗教,乃至隐秘的邪教,也不会将“纯洁”这种“善”的品质与“嫉妒”这类“恶”的品质同时列为“罪”的一种。
身世背景让甄澄了解诸多世界表象背后的真实,因而她并不认为现实可以由善恶划分。但宗教总是要讲善恶的,无论宣扬的是其中哪一方。
否则,这就不像一种精神上的宗教经典,而更像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必须严格执行的仪式步骤。
她按停了机器,从桌面上散落的磁带中随便挑出一盘,换入机器继续听了下去。
这会儿纳维斯已经回来。她去园丁的房间找了工具,此时正在敲开墙壁的石膏板,拨弄出装修后面掩饰的真相。
乒乒乓乓之后,透露出的是一片焦黑的石壁。当大面积被挖掘出来,就可以一目了然地清晰辨别出那是大火烧灼的痕迹。
这时,甄澄的耳机里也传来了新的声音:“你承认是你杀死了小姐?”
如果专心对付着墙壁的纳维斯听到这个声音,她应该很快能记起这是先前那盘磁带里同一个侦探的声音。
“是的,我承认,”年老的女性声音,却魅力不减,充满磁性。甄澄分辨出这是她在之前的幻境中听过的那位钢琴家,大宅小姐的钢琴老师的声音:
“但谁又能置身事外呢?侦探先生,在跨入这栋宅邸之后,您真的还以为自己的工作是找出杀害小姐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