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了口:“妈,我是去宁城找人的。”
季莲漪一愣。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却还是忍不住问:“……找谁?”
“喻繁。”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季莲漪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可能因为陈景深这几年从来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不知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季莲漪难免又想到那个男生的样子。茂密凌乱的头发,脸颊瘦削白皙,狭长冷漠的眼睛,俨然一个不学无术的校园混混。
当初,她以为把这个混混赶走了就是胜利,以为陈景深只是因为年少无知走错路,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把这个错误轻易纠正回来。
但她忘了,陈景深是她的儿子。
他们有着相同的固执。
喻繁走后,他们大吵一架,她想过很多难堪的办法去“拯救”自己的儿子。
没多久,陈景深离家出走,至此没再用过家里一分钱。他一个人靠着奖学金和写代码赚的钱读完了学业,进入公司、踏入社会,这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这个母亲没有一丝一毫参与。
但陈景深又不是完全的与她赌气,逢年过节、生日,或者是自己开口,他都会回家来。只是当她问起他最近的日子,他就会冷淡交代,去了汾河,去了景安……去做什么?找喻繁。
然后就是争吵。
就这样折腾多年,季莲漪终于累了。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经历的失望太多,她已经能够接受某些人或事上的不完美。她妥协,喜欢男人便喜欢男人吧,只要对方足够好。
可陈景深就像一块沉默的破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季莲漪此刻罕见的平静。
其实某个时刻,她有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会不会让他找到喻繁更好呢?
六年了,当初那种小混混会变成什么样?恐怕已经走上歪路,甚至更糟。去掉年少时的滤镜,陈景深会不会就此清醒过来?
“找到他,然后呢?”冬夜风寒,季莲漪默然许久,轻声问。
“我们继续谈了。”飞雪斜飘进阳台,陈景深头上沾染了几片白,“我还是喜欢他,以后会和他结婚。到时如果您愿意,我会邀请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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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深脑子里装了事情,回家路上开得很慢。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争执的准备,这次刺激这么大,或许还要被扇一道耳光,像六年前那样。
但是没有。
在他把雷区全都踩炸之后,季莲漪没有爆发,甚至没有说话。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第一批客人说要离开,她才终于转身回屋。
她说:“雪很大,开车回去小心点。”
回到小区停车场,陈景深在车里坐了一阵才下车上楼。
他看着电梯壁里的自己,觉得喻繁某些话说得很对,此刻他无比放松惬意,但从他的面部表情确实有些看不出来。
想都想到了,陈景深拿出手机,想问一下异地恋的男朋友忙完了没有。
刚发过去,电梯门划开,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陈景深这房子一梯一户,没电梯卡上不来。他家两张电梯卡,一张在他手里,另一张……
陈景深蓦然抬头,看到了三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
而他刚准备联系的那个男朋友,现在就背靠墙壁,坐在最大的那个行李箱上。
听见动静,喻繁扭过头来,死气沉沉,拖长调子说了一句:“Surprise——”
然后不满道:“回来太晚了,陈景深。”
陈景深在电梯站了一会,直到电梯门响起警报才出来。
“回了趟家。”开口发现嗓子有些哑,陈景深喉结滚了一下,才说,“来之前怎么不说。”
“说了还算惊喜?”
“为什么不进去?”
“进去还算惊喜?”
有理有据。
陈景深低头看一眼:“这些也是惊喜?”
“傻吧你,这些是我衣服。”
喻繁咳了下,抬起下巴郑重地问:“陈景深,我们合租吧。”
“……”
陈景深上前刷指纹开门,说:“不。”
“?”
喻繁呆坐了两秒,刚准备跳下行李箱走人。
然后被陈景深抓住行李杆,连人带箱地推进屋。
“不是合租,是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