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内,计时用的火闹钟上,原本用丝线挂着八对儿铃铛,代表着一个时辰里面有八刻钟。丝线下方是一根燃着的粗香,每过一刻钟,粗香燃到,就会烧断一根丝线,落下一对儿铃铛。
此时,还有最后两对儿。可龙武军的陈参军越发浮躁,发脾气喊道:“像个傻子似的,坐在这里看香?不等了,封靖安司!”
徐宾慌忙喊道:“等一等,时辰未到,未到……”
一群兵痞,会跟你讲规矩吗?
陈参军大步来到火闹钟旁,拿起那计时香,噔、噔两下,直接烧断最后两根,“这不是到了吗?”
右骁卫赵参军看好戏一般,捋着八字胡起身喊道:“封!”
任凭靖安司内吏员如何呼唤,可也无济于事,只能看着这群带甲士兵搅乱靖安司,不停的往外搬运着各自档案卷宗。崔器的旅贲军也全都低下了头站在一旁。在龙武军和右骁卫面前,旅贲军?就是没地位的弟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必归来,靖安吏纷纷大喊司丞,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一样。
李必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漆封印的密函,“右相特令!”
龙武军陈参军接过,拆开细看,片刻之后,朝着李必问道:“贵庚啊?”
“怎么了?”李必不解。
陈参军感慨道:“高门子弟,锦绣前程。为搏今日一役,将成阶下囚,值吗?”
李必接过密函,坚定道:“值!请陈参军退。”
陈参军回过身来,对右骁卫赵参军、宦官冯神威说道:“走吧,有人全压了。龙武军,撤。”
“等等!”右骁卫赵参军喝道,“右相说什么了?读来听听!”
这货,还真是一肚子坏水,一点情面都不给留。
冯神威小声劝解,可赵参军大声逼迫:“读!不然老赵可不走。”
李必眼中含怒,却镇定的打开密函,朗声念道:“靖安司代司丞李必,自请彻查狼卫,若事败,致长安骚乱,领失察罪!若用人不当,有违律之处,一同领罪。按损伤人命之数量刑,徒三至五载。若致圣人惊,斩!”
听到这么大的牺牲,所有靖安吏慌了,全都关切的看向司丞李必,今日,为了保长安,将一身功名乃至性命压上,司丞可敬!不少人甚至都在偷偷抹眼泪了。
右骁卫赵参军却无耻的大笑起来,满是嘲讽喊道道:“你们司丞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跟他干个屁呀!前程不要了……”
李必冷漠的说道:“檀棋,帮我记一下,右骁卫赵参军不听右相令,搅闹靖安司,可参!”
“哎……别吓唬我,老赵不吃这一套。”转过头对着冯神威行礼道:“冯公,我送您回宫啊……”
等到三帮外人全都撤走,李必走到台阶上,看着台下靖安司所有吏员,朗声道:“你们可以选,若觉得不想干的,可以回家。调回原职的公文,我给你们写好。若觉得还能干的,留下!”
所有人,包括所有旅贲军,全都双膝跪倒行礼磕头,“喏!”
大唐时唱喏行礼,很正式,有一种尽在不言中的肯定。此时此刻的意思很明显,虽然是一群文官,却有一种临阵之际,齐心协力死战不退的豪迈感。
安排好手下继续工作,李必带着婢女檀棋来到后院,“你的奴籍除附已经写好,有我印鉴,自己拿去。”
檀棋呆住了,语气颤抖道:“公子,什么意思啊?”
李必平静的看着檀棋,叹息道:“你该高兴才是。你十岁入长安,十四岁被卖为奴隶,你现在自由了。从此以后,是常人身份,可自由通婚,子孙后代皆不是奴籍。”
“闻染还做了件古怪的事,旧友刚刚送来了消息。”檀棋打断了李必,转而说起了案情。李必却大步走进屋中,拿出了那张脱奴除附文书。
檀棋看都不看,继续说道:“闻染于三日前,经黑市交易转卖了香铺,全部资金已用地下飞钱送出了长安城。”
李必没接茬,而是认真说道:“我若定了罪,奴婢也会被发卖的。”
檀棋一把抢过文书,撕了个稀碎。
李必转身说道:“我再给你写一份。”
“公子!”檀棋跪下了,“公子做了选择,檀棋也做了自己的选择。公子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檀棋也能。”
叹息一声,李必没有多说,转过身来。檀棋起身说道:“闻染跟车行订了车,要在丑正夜半时分离开长安。她跟车行说长途远行。准备了两个人的寝具。”
李必点了点头,“继续查下去。”
“闻染接触过影女,与影女之死有涉,今日又拐走王宗汜大将军之女王蕴秀,准备在丑正时分离开长安……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檀棋喃喃揣测说。
李必问道:“她的背景如何?查到了吗?”
“徐主事给的户籍上说,闻染祖籍四代皆是以香铺为生,自幼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但九年前母亲亡故。”
“九年前?彼时她不过十一岁,如何生活?她父亲是谁?”
“闻染一岁时,其家商人户籍上,就除去了其父亲的姓名。不知是像左邻右舍所说死了,还是离家未归。”
李必沉思片刻,推断说:“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