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许久都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身边碎裂的墨绿长剑,久到赢洄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方才开口,嗓音是说不出的嘶哑。
“阿洄,你可知,我这剑碎了,意味着什么吗?”
赢洄心一突,这才发现,一直都云淡风轻的少女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
“我五岁习剑,十五年来,昧旦晨兴,未曾有一日懈怠。
二十筑基,一时风头无两,人人都说,我是太微仙宗不世出的天才,更有好事者断言,我必然能够飞升灵界。
我风光无限回乡探亲,剑心碎裂返回宗门,我不知道有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不知道师门尊长又会怎样失望难过,我只知道,我的道途,就如这柄剑一般,碎了。”
季明月闭了闭眼,滚落的泪水中,是化不开的绝望。
“所以,就让我自生自灭吧,也好过回去之后,让师尊丢脸,让宗门蒙羞。”
赢洄救她,本是充满了算计的,可是此时此刻,听着她自暴自弃的话语,却不是计划泡汤的恼怒。
这样的绝望,在她为了逃脱危险,临时脱破修为,以至于损了根基,大道无望时,也经历过。
她理解这样的绝望,看着此时的季明月,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剑心碎了,重新修它一个剑心,修为没了,从头修炼就是,你如今不过才二十,你二十就能筑基,哪怕重头修炼,有之前的经验,四十之前还不能筑基吗?
这世上有多少人一辈子也筑不了基的?
你就这么放弃了,才是真的让元辰真君丢脸!”
季明月愣愣的看着赢洄,好似绝望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么年轻,重头再来也比别人强,干嘛这么自暴自弃!重修一个剑心就是!”
季明月狂笑起来:“哈哈哈!重修一个剑心,是啊,我怎么那么蠢,剑心碎了,我再修它一个便是。
不过一剑心,又有何难!
阿洄,今日指点之恩,季明月永记于心!”
赢洄看着季明月,此刻的少女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灰败和绝望,好似重新焕发了生命,那个在船上英姿勃发的少女,就这样,再次活了过来。
就连福伯,都暗暗点头,自家姑娘的灵丹,总算没有浪费。
打起精神的季明月,十分积极的参与到了逃命旅途。
三人商量之后,干脆调转方向,直接奔着北地而去。
小船也在季明月的指点下,被福伯和赢洄修好了,这小舟本是一飞舟,只是两人修为低微,驾驶这架飞舟就有些勉强,就仍然是一路在水上行驶。
不过,修好之后的小船,一旦注入灵力,恍若离弦之箭,速度奇快,甚至比他们当日乘坐的大船还要快上不少。
那群人势力显然不小,一旦上岸,被对方发现追杀的可能性很高,之前想要直接上岸实在是无奈之举。
现在有了小船,这小船又有隐蔽阵法,一般的海兽发现不了。
就算不小心被些敏锐的海兽发现了,这小船还有防御阵法,也能抵挡一二,这片海域也没有十分厉害的海兽,竟比那大船还安全些。
福伯和赢洄二人轮流驾驶着小船,日夜兼程,在行驶了二十多天后,终于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原本的目的地,沧澜港。
赢洄将小船收回储物袋中,扶着季明月下船上了岸。
这里人来人往,修士凡人摩肩接踵,仙凡之别在这里好似不存在一般。
有晒得微黑的健硕女修,在凡人的小摊子前大口的吸溜着葱油面。
有拦路的凡人小孩,毫无惧色的在两个刚刚踏上沧澜港的女修面前侃侃而谈。
更有一面容姣好的凡人姑娘,和一修士擦肩而过时,娇羞一笑,手上,便多了一枚储物袋。
赢洄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来沧澜港,对这里凡人的胆大包天都有些惊奇。
“这里的凡人之所以如此嚣张,其实是因为这里的修士都是些修为低微的散修,而沧澜港的凡人,却是本地土生土长的,背后几乎都和沧澜港的东家沧澜家沾亲带故。
所以这些修士才不敢随意招惹。
就像是那偷储物袋的女子,就算是当场抓住了,最多也不过是将储物袋还回去。
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直接将其斩杀都不为过。”
季明月似乎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解释道。
这里离太微仙宗不远,她虽然是第一次过来,却也有些了解。
“这边应该有车行,我们去找一家,储物袋里的灵石应该是够用的,我们直接租一辆回宗门。”
这边的车行很多,往太微仙宗去的,有两家。
其中一家的灵车都是十分大的那种,一次能拉十几人,人满出发,速度也十分快,半个月的路程,说是十天就可以到。
另一家是的灵车小一些,只能做四五人那种,和普通马车差不多大小。
拉车的灵兽看着慢吞吞的,十分老迈,用福伯的话说,能不能活着到达太微仙宗都不一定。
三人商量之后,决定还是乘坐第一家的大型灵车。
人多一点,路上也更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