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纹陆的子民内心一旦有了恶念,身上便会产生“恶念纹路”;罪恶的念头越深重,纹路的颜色则会越深。而经过长时间的进化却意外致使被对方罪意恶念伤害致死之人的亡灵会用尽自身所有戾气依附在对应的那条纹路里不灭不休。
久而久之,有些人将恶纹驯服成了保护自身的武器,而有一些则被恶纹影响思考,更有甚者恶纹成了杀害自己的凶器。
——异纹陆纪实·初章
这是在塞安港狱所自打建成以来第一次收容身上没有出现恶念纹路的罪犯,毫无意外地引起了狱所内上上下下不小的骚动。坦白讲,在这片大陆上除了新生儿极少见到通体都没有恶念纹路的人,大到屠戮走私,小到妒忌欺骗,恶念纹路都会诚实体现在身上。可这位最起码都已经成了嫌疑犯的家伙居然全身就像一块没有瑕疵的白玉,真是讽刺极了。
一个皮肤布满了各种深深浅浅印记的狱所常驻老大哥打量着这位所谓的“从无恶意”的新室友——这个白白净净的男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居然得到塞安港“全副武装”的重犯监管待遇。他有点好奇但也冷静得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他抬了抬脚踢了在一边蹲着的年轻人,示意他上去打个招呼。年轻人缓慢得朝着新来的人靠近了几步,伸长了脖子却只看到他胸前铭牌上写着姓名“邬风”,罪名那一栏有所遮挡不可辨,年轻人在老大哥和新室友之间逡巡了几回给自己鼓了鼓勇气凑上前问他你为什么进来,邬风抬起头咧了咧嘴露出了他尖锐的虎牙,轻描淡写地说杀人啊。
邬风待在塞安港狱所的第二天下午狱警突然来访,或多或少受到过这些人“特殊手段”对待的罪犯们收敛起了往日里嚣张跋扈的性子。作为新人的邬风倒是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在被两名狱警压着去一前一后包夹着带去医务室的路上没有忘了对沿路两边并不相识的罪犯点头打招呼。
邬风按惯例被拷在了手术台上平躺检查,狱医颔首授意狱警们离开,医务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你平时那些打打闹闹爸爸可都没管过你,现在倒好,你还敢去杀人了啊!”狱医倒是看起来比邬风还激动。
邬风惯有的笑容收了起来,“你的话真的太多了,老林。”
“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你知道你这次杀的是谁吗?!”林狱医一点都不想住嘴,他现在确实对这个捡来的半路儿子真的有点恨铁不成钢。
被杀的人,是路景曜。
路景曜是什么人?是声名显赫文武双全的路家大少爷,是为数不多拿下全陆杯双冠的战手,却也是既不容易生气也不惹是生非,脾气一顶一温和的塞安港少女芳心收割机。
可他被杀死了。
可他毫无预兆地被杀死了。
可他毫无预兆地被那个族群基因系统判定为不曾心怀恶意的“善良男人”杀死了。
那天,路家人也没想到匆匆忙忙赶赴到镜海环见到的路景曜就是最后一面。
远处的夕阳还没完全落下,这漫天绯红仿佛是浮云血液在这薄暮的混沌中汹涌。不消片刻却听到雷声乍惊,突如其来就下起了暴雨。往日里寂静幽森的镜海环在今日变得竞如此热闹,这风雨似乎裹挟着死者的诧异和不甘、路人的尖叫和恐慌、死者亲人的哀伤和愤怒,刹那间冰冷的水珠把身着浅色T恤的邬风整个浇湿淋透。
“我的天哪!”
“哎呦真是奇了怪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怎么身上一条纹路都没有?”一些没有打算散开避雨的围观群众看着邬风开始窃窃私语,“这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怎么可能从小到大都没动过坏念头?”
“对啊对啊!他明明刚才还杀了人啊……”
“你先等等,你说是他杀的人但你看到他动手了吗?要真是他杀的他怎么可能恶纹会没有反应?”
“不是他还会是谁?!你疯了吧?你还给杀人犯辩解?”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细密的雨帘则很好地帮邬风隔离了旁人的纷扰,直到又一道骇人的闪电划破天际,一时间人群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
“请问,你们听过天谴的声音吗?”邬风低下头笑笑,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年复一年,塞安港夏季的天气是愈发温润。
潮湿腥咸的海风在厚重的云层里穿梭,也会揪住窗纱致使扰醒了趴在书桌上浅眠的路景树。
对路景树来说,自从他大哥路景曜离世以来他就没有睡过特别安稳的觉。越是平静的夜越会引燃他心里就像是窗外那片大海深处休眠火山的躁。
大多被谋杀的家属还能祈求在遗留在凶手的纹路上留有一丝念想,可是那个男人杀了人都能没有恶纹,说白了就好像路景曜就是白白死去,灵魂凭空消失,什么也没有剩下。自从那个夏夜之后,每次想到那个笑着杀了自己大哥入狱后又销声匿迹的男人,路景树的恨意就犹如汛期的潮水奔涌而出,自己身上的恶纹大多是因为这事而生成的。后来这些画面依然如同夏季的阵雨时不时重重敲击在路景树的心上。路景树不止一次怀疑族群基因对于“恶念纹路”的判定标准,虽然每次质疑都在被提出的时候就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