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写完作业,我就和二蛋蹲在家门口踢鸡毛毽子玩儿。
“欠一、欠二、欠三……欠十。”脚上的毽子落地,“二蛋,你欠我十个。”
二蛋把手里的毽子向半空中抛去,“一、二、三。”
就在他要数四的时候,一位哭丧着脸的妇女打断了他,“你奶奶搁家不?”
食指扶了下墨镜,我知道她,村头的二婶子,连着好几年都挺着肚子。
这次她的腹部平平,我说,“在家。”
二婶子走进了院门。
“二蛋,别踢了,咱去瞅瞅她找奶奶是干啥。”我伸手接住半空中的鸡毛毽,拉着他进院。
我们猫着腰,站在堂屋门旁,听里头二婶子哭声说话。
“大姨啊,我上辈子造孽了啊。”
奶奶扯着二婶子的胳膊,不让她坐倒在地,“你有话好好说,哭啥啊。”
“我命苦啊,我的娃儿个个生下来都没命活啊。”二婶子被奶奶连拖带拉的坐在了马扎子上。
二婶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那儿哭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趴在门口偷看的我,心里头提二婶子提了口气,生怕二婶子那口气没喘上来,我好赶紧学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她人工呼吸。
奶奶等二婶子情绪稍稍平复,她才说,“事儿我也听你老婆婆说了,柱子媳妇儿,你别太难受了,孩子咱还能再要。”
“大姨,”二婶子抽泣道,“自小芳没了,我怀了三次,头两次后三个月都流产没了,这次孩子生出来了,断气没了。”
奶奶叹了口气,“你上医院看了吗,是不是你身子的原因或是你有身子的时候出问题了?”
二婶子眼泪哗哗的,“镇里的、县里的都去看了,啥事没有,孩子就是活不成。”
“柱子媳妇,你也别哭了,既然你今天来找我,我就给你好好看看。”奶奶安慰道,“你领我上你家去看看。”
奶奶扶起哭得无力的二婶子向门口走来。
“奶,我能去不?”我站在门口,期待的看向奶奶。
奶奶犹豫了下,但说道,“想跟着就跟着吧。”
“大姨?”二婶子说。
“没事,六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奶奶安慰地拍了拍二婶子的肩膀。
二婶子这才勉强的点了点头。
二蛋和我晃晃悠悠的跟在奶奶身后朝村头走去。
路上碰上小胖那一伙儿,他们趁奶奶走在前面,朝我扬了扬拳头。
我两个拇指按在腮帮子上面,吐出舌头,办了张鬼脸挑衅。
来揍我啊,来揍我啊,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打我吗?我现在也是有战友的人。
我在心里向小胖挑衅。
小胖只能瞪眼看我,不敢向前对我怎么样。
我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昂首挺胸的走在奶奶身后。
没走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村头。
走到二婶子家门口,就瞅见柱子愁眉苦脸地蹲在院门口,手里拿着根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抿,地上丢满了烟头。
“大姨,来了啊。”柱子抬起头,一脸憔悴,两眼布满了红血色,眼眶发青。
奶奶轻声应了一声,“来了。”
柱子和二婶子招呼奶奶进了院子。
“大姐。”一个跟奶奶差不多年龄的老太太坐在院子里,两眼红肿,浑浊的眼球布上了层水光。
奶奶走上前与老太太的手握在一起,“妹子,柱子小两口儿还年轻,能让你抱上孙子,你千万别哭伤了身子。”
“大姐,你不知道。自打翠红这次怀孕了,我跟柱子就隔三差五带她去医院查,生怕她跟前两次那样见红流产。”
“跟护着宝儿一样,护着翠红,前两个月趁翠红离生产没几天,我娘俩特意带她去县医院生产。进产房前,医生还让我放心,等着抱大孙子。”
“翠红上午十点生到了下午三点,后头医生把娃娃抱出来,告诉我们家添男丁了,我喜得直掉眼泪。”
“可,可没想到的是。”眼珠子越掉越多,老太太胡乱地抹了把眼泪,“我从医生手里头把孩子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他。”
“他就哇哇哭,脸一下子就通红,手在那儿使劲的抓,我以为是刚生人的原因,就抱着他摇啊,可我越摇他哭的越厉害,就连脸都开始发青了。”
“医生就叫人给孩子查,孩子哭声越来越小,脸也变紫了,脖子一圈泛红,跟有人掐着一样,后来。”老太太泣不成声。
一旁的柱子抱着哭成泪人儿的二婶子,嘶哑的说,“医生也查不出啥原因,后来,后来孩子就没了。”
“啊,我的娃儿。”二婶子捂着胸口在那哭喊。
奶奶扯了扯嘴角,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因为没有任何一句言语安慰,可以挽回这家人所失去的血肉。
一家三口儿都在那痛哭流涕。
“六,你跟奶奶来。”奶奶走到我身旁,把我拉到一边。
“奶,咋了?”我戴着墨镜望向奶奶。
“六,你听奶奶说。”奶奶弯腰在我旁边说道,“你把墨镜摘了,好好看看你二婶子家。”
“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