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谭柔回来, 除夕晚宴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今晚这顿饭几乎全是由阮母掌厨，为人多，阮父特地让霍青行和阮靖驰搬出稍大些的圆桌放在堂间中央, 此时红木桌上放着梅菜扣肉、红焖虾、狮子头，又摆丝瓜炒虾仁、清炒小青菜、蘑菇焖洋葱, 还有几道小孩喜欢吃的零食, 什么春卷、肉丸子还有糕点酥以及几道冻菜。

油豆腐冻肉、红烧羊肉冻还有笋干肉。

这些冻菜都是早些时候就准备好的，在冬日可以放很久, 许多家境不好的人家没办法顿顿吃新鲜热乎的肉, 便会提前准备冻肉放在橱柜里藏着, 平时若有客人来，便会拿这些冻肉招待, 而阮母是一爱这口味道, 冻过的肉特别入味，尤其冻块在热乎乎的米饭上一滚，一点点化成汁水, 尤其下饭！

此时在两旁烛火的照映下, 这些冻块闪闪发光，恍若琥珀一般。

而桌子最中间摆一道清蒸鲈鱼，白瓷盘子中间放着鱼头，鱼肉分切放在鱼头两边, 犹如孔雀开屏，上面撒了葱姜蒜，而小米辣切成片状放于每块鱼肉上作为点缀……一眼望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更不用说这道菜是最后才出锅的，阮母最后那一勺油汁至今还在沸腾着，发出滋滋滋的声响，不禁让人有种下一刻这条鱼会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好了好了, 人齐了，都快入座吃吧。”阮母把最后一道菜摆好，笑解下围布，被阮父顺手接过放在一旁，然后就坐在了阮父身边。

其余小辈分坐在两侧。

阮妤坐在阮母身边，身边是如想和谭柔姐弟，而阮父身旁坐霍青行和阮靖驰，七个人围坐在一道，外头是今夜刚起的寒风，正呼啸着轻拍窗木，而屋中角落点着炭火，让这门窗紧闭的室内暖春日。

阮父看这一桌菜，总觉得少了些东西，便和阮妤说，“阿妤，你去把厨房里的酒拿一坛过来。”

“又喝酒？”阮妤还没说话，身边的阮母就率先开了口，她皱着眉，语气十分不好，“你那酒量，几杯下肚就醉了，大过年的，可别让小辈们看笑话。”

被老妻当一众晚辈这样说，阮父颇有些面红耳热，压嗓音央求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最后一天，难得家里这么热闹，你就让我喝一点呗。”

以前碍第二日得去书斋，不用阮母说也滴酒不沾，今好不容易挨到过年，明天又没什么事，自然是有些馋了。

阮母皱眉，还欲再说，阮妤笑帮衬一句，“阿娘，就让爹爹喝一点吧，若是喝醉了便早些睡，左右晚上也没什么事。”守岁这个，一是小孩热衷的，倒不用人人都守。

谭柔人也笑道：“是啊，伯母，就让伯父喝一些吧。”

小辈们都这么说了，阮母也不好再坚持，点点头，但还是嘱咐了一句，“拿小点的，那酒烈得很，回头别真的都喝醉了。”

阮妤笑应好，刚起身，霍青行便开了口，“我和你一起去。”

“行。”正好她刚才煮了酸梅汤，估计这会也差不多好了，回头放出来凉，饭吃完喝一碗，正好消食解腻。

两人往外走。

其余人各自说话，并未把两人的离开当一回事，只有阮靖驰看两人离开的身影，颇有些不是滋味的撇了撇嘴，但很快就被谭善打断了思绪。

谭善攥着的袖子，仰头问，“小驰哥哥，我们吃完饭真的去放烟花吗？”小孩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满是希冀和渴望。

烟花价钱昂贵，一般像他们这样的家境，别说买了，就连见都很少见。

印象中第一次看烟花是好些年前的元宵节，跟姐姐和爹爹去街上游玩，两旁缀各式各样的花灯，正看得目不暇接，突然头顶响起“砰”的一声，年幼的还以为是山崩了，全然忘记那样繁华的街道旁怎么会有山，捂耳朵躲到爹爹脖子上，然后，看见漆黑的天际出现了一朵很好看的花。

五颜六『色』，转瞬即逝。

爹爹笑指天空，说那就是烟花。

从前听别人说起过杜家每年过年都会放烟花，但家离得太远，根本瞧不见杜家的烟花，声音倒是能够听见，砰砰砰，像是躲在被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又沉又闷。

没想到原来烟花竟然这么好看。

“嗯。”

阮靖驰收回目光落在谭善的身上，一贯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仿佛长着刺，但看谭善这双怀揣着渴望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你刚不是都看到了吗？回头吃完饭，带你去放。”

“好哎！”

小谭善笑拍起掌。

……

“我听小善说，你们今天去买烟花了？”外头阮妤也在问这事。

霍青行站在她身旁，不动声『色』地为她挡着外边的风，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买了一点，不多，你放吗？”

“不。”

阮妤好笑道，“小孩的玩意，你们带小善去放就是。”

霍青行闻言，突然抿了下嘴，看她，很轻地说了一句，“你也才十六，也是小孩。”

小孩？

阮妤面上流『露』出一抹错愕，她自记事起就没把自己当作过小孩，小孩可以顽劣可以玩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她从来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