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父刚和霍青行打完招呼,这会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女儿,奇怪道:“阿妤,你刚刚和小行在说什么?”说完眼中又『露』出一丝疑『惑』,他刚刚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也没瞧见阮妤握住袖子的手。
但那个角度,两人明显离得很近。
想到小行一向不喜欢和人亲近,他看了眼霍青行离开的方向,又问,“你和小行认识吗?”
认识吗?
自然是认识的。
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和离后又在凌安城遇见,闹过骂过恨过最后又和解,她曾见过他最风光的时候,也曾陪他经历最失意的那几年,而他呢?他也曾见过她最癫狂的时候……
可如今——
她笑笑,主动挽住阮父的胳膊,“不认识,只是刚才在外头撞见,我问他您在哪罢了。”
是这样吗?
阮父想起霍青行先前紧抿的嘴唇,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不过阿妤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会多问。尤其,他的目光落在被她挽住的胳膊上,身子都不住僵硬起来……阮父『性』子传统,平日无论是对妻子还是对儿女都不会太过外『露』自己的爱意,对他而言,爱不爱的只要放在心里就好,有钱就给妻儿花,有什么就多做,担好一家之主的身份,护好自己的妻儿,至于这样的动作实在是从未做过。
阮妤察觉到他僵硬的身形却未松手。
她心里总觉得愧对父亲,如果上辈子,她没有留在阮家,而是选择回家,是不是爹娘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这辈子能重来,她最想做的就是好好弥补爹娘。
她想对他们再好些,再亲近些,让他们知道她是爱他们的。
即使她也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外『露』自己情绪的人。
她小时候不得徐氏喜欢,至于阮老爷就更不用说了,那个寡情薄意的男人除了惦念他死去的青梅,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因此……阮东山越不在意她,徐氏就越恨她。
恨她什么呢?
恨她的存在让她的一切都变成耻辱,也恨她自己瞎了眼嫁错郎,从此囚在那座牢笼怎么挣都挣不脱。
阮妤不知道其他孩子是不是和她一样。
可她就是那种你若是不喜欢我,我会耗尽自己所有的努力来博得你的喜欢,如果这样还是没有用,那我就会掉头离开,走得远远的……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中长大的,以至于越大对感情一事也就越来越淡漠。
对徐之恒如此。
对霍青行亦如此。
面对不相信自己的徐之恒,她可以收起所有的信任,面对另有心上人的霍青行,她也可以说离开就离开。
“阿妤?”阮父已经从先前的僵硬中回过神了,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也不至于走得同手同脚,这会看到身边小女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低头询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阮妤笑着抬起头。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尤其是如今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柳眉弯弯、杏眼盈盈,那水汪汪的眼睛里好似盛了春三月,她就这样挽着阮父的胳膊往前走。
这辈子她不想再找什么男人了,她只想好好照顾爹娘,照顾祖母。
至于霍青行——
想到他如今这副小可怜的模样。
他们虽然做不成夫妻,做朋友倒是不错,毕竟这家伙上辈子还知道在她死前来看她。
“对了,阿爹,”阮妤说起先前的见闻,“我刚刚在外头看到一个姓常的男子领着人在欺负霍青行,他们从前是同窗吗?”
“常安?”
阮父皱起眉,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按理说常安作为自己的学生能成为举人,他是该高兴的,但常安此人心浮气躁,若是为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这会听阿妤说起这事,他便皱起眉,叹道:“他们以前的确是同窗。”
“只是前两年常安在乡试中考取名次,便离开了书斋。”
“那霍青行……”阮妤皱眉,她虽然不知道前世霍青行为何没参加科考,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的水平不够。
“小行他……”阮父长叹一口气,“他是被他家里给耽误了啊。”
阮妤心下骤然一紧,声音也不自觉提了起来,“怎么回事?”
……
“小行家原本条件不错,可他爹娘身子不好,家里的积蓄早些年就败光了。”
“前两年,他爹娘先后去世,小行也是因此耽搁了科考……要不然以他的本事,别说举人,就是去长安考一个进士老爷也是可以的。”
隔着月亮门的那间屋子,书斋的学生们正在那读书。
而阮妤的目光却好似屏蔽了众人,单独落在霍青行的身上,那个男人坐在这稍显窄小和昏暗的室内依旧像一根永不弯曲的修竹,他挺拔、不屈,即使身处逆境也傲骨凛然。
回想起阿爹先前的话,阮妤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疼。
她跟霍青行夫妻多载,却从未打听过他的身世。她只知道他爹娘早逝,家中没什么根基,除了一个妹妹也没别的亲人,更多的……亦或是没必要,亦或是不想,她不曾过问,霍青行也就不曾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