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离去的背影,顾怜心中一痛,似有块巨石砸在她心头。
今早她便瞧见了姜逸尘的那一番惨状,寻思其既已付出如此代价,想必不会再执着于报仇了。
怎知午后回来时,虽与他没有半句对话,可从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因重伤后,该有的痛楚和退缩。
他把卧房让回给她,自己在客房默默待着,直至夜深,自己要入睡时,为免孤男寡女间的尴尬,便径自离去。
而他离去的背影竟和当下听澜公子一般,孤独却依旧执着。
复仇于你们而言,真的如此重要么?
对于听澜公子的恩情,顾怜从不敢忘怀,可她却一点都不喜欢,或说是无法理解听澜公子对于仇恨的执着。
虽是朝夕相处,可说到底,一直以来多是听澜公子在照顾她,她却从未走进听澜公子的心扉,也是听澜公子有意不让她与这江湖有太多干系。
可在这刹那间,她似乎懂了一些,至少从二人的背影上,她看出来,越是心地善良的人,越是无法从仇恨中把自己解脱出来,有的人会因此沉沦,有的人会像他们二人一般,变成双面人。
至少,他们都没就此沉沦,不是么?
“他好像往霍家的方向去了。”尽管听澜公子已经走出了木屋,可顾怜相信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嗯,好好歇息。”外间果然传来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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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
两个人,两道影,在废墟之上,在皓月之下,成双成对。
至少此时的他们不需对影才可成双,此时的他们并不孤单。
“为何会来这?”
“出来透透气。”
“若是他们有心,现下绝对是逮着你的最佳时机。”
“最好的时间,已被你在听澜小筑中拖过了,这会儿,倒是安全不少。”
“对霍家感兴趣?”
“曾听赵公子起了个头,却并未从他嘴中套出话,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也和这儿的英灵道个歉,毕竟前些天搅扰了他们。”
“赵公子?去泰斗赌坊那天?”
“嗯,不出你所料,我摇色子的伎俩没能逃过赵公子的眼睛,他也很执着,从赌坊跟到酒楼,再从酒楼跟到这儿。”
“呵,有趣,赵公子本便不是大家眼中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他若能在江湖上混迹,早晚也当是睥睨一方的枭雄了。”
“不入江湖,或许会有些缺憾,但也绝非什么坏事。”
“不错,朝堂和江湖是最浑浊的两滩水,不论谁入其中都难免沾泥带水,若是一着不慎,即便这水不深,却也足够把人淹死。”
“泰斗赌坊说到底也是游离在朝堂和江湖之间,不过能守住底线,不轻易越界,赵老板在其中应也是步步惊心。”
“表面上能做到如此风光无限,背后的血汗与艰辛,自然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赵老板之所以如此努力,便是希望借此锁住赵公子的脚步,不让他踏足江湖吧?”
“也非完全如此。”
“莫非还有何隐情?”
“赵老板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二人相伴走过二十多载,却仅有赵寻乐这一独子。”
“赵母已不能生育?”
“比这还严重,在生下赵家独子之后,赵母便患上罕见无医的重病,本以为命不多时,可在赵泰斗的不断努力下还是维系住了妻子的性命。”
“赵母至今仍还活着?”
“赵公子既是灾星,也是吉星,赵母因诞他而得病,他也从记事起便一直相伴在其身侧,而赵母的病虽未痊愈,可身子状况却是愈来愈好。待赵公子到了弱冠之年时,赵老板也曾放手让赵公子外出闯荡,可赵母却一刻都无法远离自己的儿子了。”
“……因而,赵公子是被赵母的怪病给绊住了。”
“对于赵老板或是赵母而言,他们是幸福的,可对于赵公子来说,这是不公平的,但赵公子却乐于接受,他是个孝子。”
“若是可以选择,我也不会选择江湖,只愿能有个家,与自己的父母相伴永远。”
“家……”
说到“家”字,二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