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早该听进心里的话藏得密密实实。
郎琊端来煎好的汤药,她先是扶着他的头往嘴里倒,他神智模糊唇齿紧合,无论从哪个角度倒,药液都会从唇角溢出来。
她让护卫们出去,犹豫片刻,理直气壮地说:“我可只是为了救你,不许多想。”然后将药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喂给他。
低头覆上冰凉的唇,温柔地撬开他的唇、齿,药液慢慢流下,带着清苦和微酸,药碗逐渐见底。喂完最后一口时,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他,贴过去蹭了蹭他脸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苻洵仍闭着双目,毫无知觉,她试探着放开他、后退半步,静静等了半晌,确定他胸口那团金光没有亮起,才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胳膊和腰腿,迎着西斜的日头、一步步走向岸边。
“阿洵,你好好歇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她下午补了个觉,睡得很沉。梦里的她置身一间山洞,躺在一块巨石上,苻洵坐在旁边,俯身一边亲吻一边喂给她甜丝丝的药液。
他满眼泪水定定注视着她:“姐姐,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已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么?”
她张了张嘴,听见梦里的她哽咽着说:“没有,我全都记起来了。”
“可我现在只能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她哭着醒来,窗外一轮圆月静静照着满脸泪痕,披衣起身、推开门走出去,屋外灯火通明。白袍卫就算只有三人进山,也是纪律严明、分了两班轮值。
郎琊见她过来,忙从厨房端来宵夜,还有一碗酽酽的参汤。又跟她说,苻洵这次受伤很重、调养非一时之功,劝她不要太拼,不必非浸在水中,坐在岸边牵着他的手,‘相思’也能感知到。
她不知他前两月为何匆匆离去,也不知他受了什么伤,更不知他心口那团金光是什么,他有太多谜团。
可她不想追究了,只要他好好活着,甚至醒来后是否还能和她过下去,都没那么重要。
她只期盼他过得好。
苻洵一连十多天昏迷不醒,脸颊和嘴唇依然没有一丝血色。郎琊反而从最初的慌乱中平静下来,每天定时熬煮汤药、安排饭食,提醒她去汤泉陪着苻洵、再提醒她回来歇息。
山中无日月,岁尽不知年。
有一天,郎琊请她去厨房,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峻神色:“夫人,主子的草药快用完了。”
她打开挂在墙上满满的药囊,诧异道:“这不是还有么?”
郎琊:“这是缓解心痛的薜荔,我说的是焉酸草。”
她心一沉:“这不是画本子里所说,消解百毒的神草么?”
“真实存在的”,郎琊满眼忧虑,“只是生长地点很刁钻,当时采第一茬时颇费了些功夫,现在煎的还是前些年采的。”
她思忖片刻:“当初在哪儿采的,现在再去那里不就成了?”
“没那么容易,这药是在地皇山脉武原城那段采的”,郎琊摇摇头,“当初采药的时候,那地方还三不管,乱着,如今全是北宛精兵把守。”
她想了想又问:“难不成,这草药就只那一个地方长?”
郎琊沉吟半晌,抬眸深深注视着她:“这就要靠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