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金身,小心摸索到木盖的边缘,随即,蔺怀生他们听到赵游哎哟了一声。
人顿起紧张,汪旸喊:“怎么了!”
赵游:“铁钉划拉手了!”
一阵无语。
而赵游也只是。他毫无犹疑,握住没有铁钉的边角后就反向把木板翻回去。雨水连丝成线,地窖里有了水洼。他们所站位置离水并不远,见此,河神想提醒蔺怀生撤远一些。那边赵游马就要将木箱合,蔺怀生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迈出了伞面的庇护。
“菩萨!”
“怀生!”
河神与汪旸皆惊惧,汪旸甚至意识去用披帛把蔺怀生扯回来,可披帛从他手腕滑落,在洼面漂浮。
比菩萨衣饰更先接触到雨水的是菩萨本人,雨线砸在菩萨莹白的肩膀,在锁骨处汇聚成新的水洼,它们没有再落,而一点点地穿透菩萨的皮肉。
蔺怀生抬起头,目光中什么光彩泯然,他的右臂开始有裂痕。神祇的生命盛大而恢宏,此刻也如恢宏泯灭的建筑土崩瓦解。神没有痛感,只会死亡,而在死亡的过程中,蔺怀生一步步走向的是那个金身。
没有人想到一直在阻拦他人的冷静菩萨在最后忽然中招。
河神对赵游大喊道:“把木板合!快!”
同时,他扯华袍将其飞去罩住蔺怀生的泥菩萨身。而汪旸也奔过去用伞想为蔺怀生遮蔽。
赵游应声猛地盖木板,遮住金身的最后一丝光芒。
可来不及了。
蔺怀生摇摇欲坠,最后歪倒在汪旸肩头。他的面容像是彩塑遇水而化,褪去种种颜色,只剩黄泥般的枯槁。
河神声音紧涩:“来不及了……”
他满心后悔,为自己的疏忽。凡人难抵蛊惑,无从寄身的新神想要容器,而这个金身原本就属于菩萨,对于菩萨的影响只深不浅。为什么他就从来没有想到?
汪旸霍然回头。
他的眼里又有猩红,与刚才不同。此时再有愤怒不过无能,汪旸跪在地,他搂着逐渐变成泥身的菩萨,轻问河神。
“你不是神吗……神明不该无所不能吗?”
这句话这种疑惑,时隔多年再次萦绕在汪旸心中。
河神垂敛眼眸。
“我如何救?我连碰一碰他,做不到。”
汪旸听出一丝异,神情陡然变幻,因狂喜而扭曲:“你有办法对不对!”
河神神色莫测。
“对于每一个因信仰而生的神明而言,供台之唯有自己,供台之唯有信徒,凡人有生死轮回,神明只有一间庙宇。你们的怀生菩萨脾气很好,除了生来被塑造了慈悲以外,你们还该庆幸为他建那间菩萨庙的初心。”
“曾所有最好的东西用来装点菩萨座,所有香火只配菩萨一人享用,他得到的是全部。倘若人类在千百年中愚蠢地在庙中另外塑一尊神,你现在坐在神台的到底是心怀苍生,还是毁灭苍生。”
“神明才是最有独占欲的存在,他们不允许自己的信徒叛神,也不接受和的神明分享庙宇。神总是孤寂而来,孤寂而死。菩萨现在要死了,我如何救他?”
汪旸咬牙:“那你现在在什么,废话吗?”
河神如一个冥顽不灵、难以教化的痴儿,他摇了摇头。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
赵游小心翼翼地插话:“您是,您只要占一半的菩萨庙,和怀生菩萨一起被供奉,就可以了……?”
汪旸陡然一惊,脱口而出:“可是双神齐享供奉的是——”
“是夫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