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不出来那些好听的话,甚至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蔺怀生沉默地趋近到c面前。
小羊垂着脸,那他的眼睛c是一点都看不见了,于是发现他这几天长了的刘海,发现他藏着食物而鼓囊的上衣口袋。c抿紧唇,克制自己。因为他想要抬起蔺怀生的脸,让他“看见”自己,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地看他。
他又一次把本来就属于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羔羊推开。c有过片刻的解脱感,更多是被硬生生挖掉一块肉的疼痛。男人的隐忍,让他脸上如蜈蚣般的伤疤分外狰狞。而小羊接下来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让这只蜈蚣痛不欲生。
蔺怀生乖顺地向绑匪伸出他的双手,手腕并拢朝上,沉默但暗示c重新把他绑起来。
他这时抬头了,露出他带着湿意的眼睛,仿佛他哭了。
这只羔羊有着这世上最纤细敏感的灵魂,他用他的言行告诉c:
如果绑匪抛弃了他的羔羊,斯德哥尔摩也就不配得到偏爱。
c没有想过,温顺性格的小羊同样有着决绝的一面。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只有爱和不爱,c哪怕只退后一步审视他们的关系,在小羊的心里都是一种对他们关系的背叛,于是他同样立刻收回他的感情。
利昂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人的磨蹭,他很粗鲁地拿起绳子,把蔺怀生的双手双脚都束缚起来。c的脸色霎时变了,他严厉道:“利昂!”
在他阻止成功前,绳子已经牢牢地扎咬进蔺怀生的皮肉中。c看到小羊瞬间苍白的脸色,施予在他□□的痛苦反过来也痛击c。
c知道蔺怀生很怕痛,有着甚至异于常人的痛感。自从他确认这是他的小羊开始,他再也没让蔺怀生遭过一点疼,哪怕只是磕到床腿,他都可以预想到这孩子可怜兮兮和他诉苦的样子,在他的话语里,一点点的小伤也会变得惊天动地。但这是他全心全意依赖的表现。
他没有说。
他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了。
捆在他四肢上的绳子连同他那亲近与撒娇的灵魂也一块束缚了。
蔺怀生已不再愿意让这个男人得到他的真心。
c的精神更加混乱。刚才是他自己表现出推拒,拒绝令自己痴迷着魔的珍宝,现在戒断的反应却更加丑态。他迁怒别人,克制不住对同伴的怒火,像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你干什么!”
利昂感到不可置信:“你看清楚,这只是个人质,我做的不对?”
“他能有什么不一样?”利昂也恼火了,不怵一贯对c的尊重和畏惧,嘲弄地刻意说道,“你之前还动手杀了两个。”
绑匪恶意的话,勾起蔺怀生压抑在心底的恐惧。青年很难不想起那两个死在一开始的人质,他们遭遇绑架后歇斯底里的崩溃与恐惧,而就是因为c厌恶他们太吵了,就作为一开始处理掉的“垃圾”。
蔺怀生没有看到他们亲眼死去的场景,但c对那两个人如碾压蚂蚁似的折磨手段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那时蔺怀生缩在角落,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高大男人像拖拽两具尸体一样拖走那两个人质,去向那个拍摄的屋子。那个时候,那两个濒死的人质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只剩下他们如烂肉般的躯壳被拖拽在粗粝地面所发出令人牙齿战栗的声音,蔺怀生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声音。
现在,利昂等同于蓄意开启了蔺怀生封存恐惧的盒子。
c看到蔺怀生摇摇欲坠仿佛要死了一般的惊恐,是无差别的,对他和利昂——伤害过他的人都感到恐惧。他终于不再享有偏爱,沦落回之前那个并不特别的罪犯。
此前c所纠结的一切都成了无意义的笑话。
他感到强烈的后悔。
但现在于事无补。小羊的状态经受不住任何一点刺激,c害怕自己又做错、说错,最后只能吐露干巴巴的劝慰。
“我先送你回去,好么。”
说着,男人试探去牵蔺怀生的手,他很明显察觉到蔺怀生的僵硬。c感到说不尽的难受与酸涩。他的小羊为他变成了雕塑,而他为小羊变成了血肉之躯的人。这算什么?
蔺怀生垂着头,没回应。他的沉默像是对c伪善的讽刺,即便他不选择,他人质的身份也从始至终没有真正选择的机会。
c恼怒于自己,还迁怒他的同伙,他对可以责怪的对象尽数发泄了一通,甚至后来和利昂闹得很不愉快。但没有谁能够帮他把时间拨回到犯错误的那刻钟前。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c走在前,牵着、引着他的小羊。他思绪很乱,什么都挤进他的大脑里。等牢房近在咫尺,c发现自己脑海里陡然蹦出一个数字。
他下意识也数了这一条路。
他的数字没有蔺怀生多。但那是当然的。他比小羊身高要高,又走在前头。这是他本来可以和蔺怀生分享的答案,但被他自己搞砸了。
温柔的绑匪当着他同伙的面,抚摸小羊的脸颊,诉说他忠诚的保证。
“等我一会。”
这一次,他铁了心要等到蔺怀生的回答。
起初,蔺怀生依然保持他的沉默。
但他不如男人狠,片刻后还是败给对方,抿着唇,微不可见地点点头。